043.秘密第2/2段
“方国强啊，夏晓桐啊！就是你们这帮没良心的，都在把我死里逼啊！我哪一门子得罪了你们了？方五四、方跃进，你们也是一帮没有良心的畜牲啊！为你们，我背了一身的债！为你们，我扛起了那么多事！可你们呢？你们就连一个畜牲都不如啊！畜牲还有两根毛衣，你们毛衣都没有一根。就是那个曲本里唱的，把你比作天，不见日月星；把你比作地，五谷少收成；你天不天哪地不地，父不父啊子不子，禽不禽哪兽不兽。与衣冠禽兽不差半毫分……”
我们的父亲这一天，把家里所有人都骂遍了，就是没有骂我们的老三和我们的老四，没有骂我们已经死去多年的亲娘。
是啊，他们这三个人，还有什么好骂的呢？
我们的老三眼泪汪汪地挤进人丛，要拉走父亲，可是我们的父亲却得了鼓舞似的，继续跳了起来：
“你别拉我！今天老子我要把话全说了，我要让这帮狗娘养的晓得，他们就是狗娘养的！他们就不配做我方德麟的儿子！你们一个个好像都很有本事似的，那你们就跟老四比比，看看还能不能比？老四给我吃给我用，给我买了彩电，给我钱。你们也给啊！你们去跟老四比啊！我方德麟现在是走下坡路了，我清楚得很。但我要告诉你们，我们家老四在替我走上坡路！我的上坡路偏要给小儿子走，你们看好了！你们这帮混账东西，王八蛋！今天我方德麟站在大桥上，跟全蒲塘里人说清楚，他们，不是我方德麟的儿子！我没有这样的儿子！你们把我们的老四逼得不肯回蒲塘里，但我要告诉你们，蒲塘里以后也不是你们的。你们以后走在蒲塘里，替我把脸夹在裤裆里，别再让人看到！你们丑死了！你们丢人丢到家了！没有你们这样做哥哥的！你们不配做老四的哥哥！”
“你们不就是看着老四现在过得很好，你们心里疼吗？你们不就是眼气全家族就出了老四这一个好做种的茄子吗？老四是托了老云卿的福，像老云卿一样做了教书先生了。这是他自己争气。你们有这个命没这个运你们怪谁呢？老四的福祉，是老四自己挣得的。你们看老四好欺负就一直欺负他。你们不明白，老四没那么好欺负。老四全是让着你们。你们自己知道，老四要是不想让着你们，你们一起上来，老四伸出一个指头都会把你们打趴。你们自己想想，老四多大的时候就替我们这个家扛事儿了？你们还有脸做他的哥哥？老四上初中，才刚刚十三岁，就替家里扛了事。你们当时全都在家，你们怎么不敢替老子我出面扛了这事？是老四在学校里，把夏晓桐、方国梁这两个狗东西收拾得服服帖帖，没有口开。你们还跟老四比，老四一上大学，就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替我跑县城，帮助我落实了政策，拿到了上面的补贴，你们有老四一半用，不，你们有老四十分之一的用，你们就是个人了！你们还作贱老四。你们有种啊！你们算哪门子葱啊！老四是不忍心对你们下手！老四一发力，方国强、夏晓桐都被他打趴了。你现在出去打听打听，夏晓桐敢在老四面前说三道四吗？方国强，是方家泰养的人吧？算是考学校考出去的人了吧？替我们的老四拎包都不配。你们更是算个毬！”
全蒲塘里都在静静地听着我们父亲发飚骂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这老头子，憋了这么多年，该让他出出气了。
这一天，我们的老大、老二，两家人没有一个人敢上桥上来跟父亲反驳一句，我们的叔叔一家、我们堂兄弟广富一家，也没有人敢上桥来。
最后拉走我们父亲的，是德生。
德生在左边，老三在右边，把我们的父亲架了回去，我们的父亲吼了：“不回老二家那个平房。不回！”
“好好好，不回平房，回我们那里，再不，回老三家里！”德生叔叔说。
叔侄两个把我们的父亲扶到了老三家，然后，服侍他老人家躺下休息。
我们的父亲躺下时，背对着我们的德生叔叔，背对着我们的老三。我们的父亲面朝着北墙，眼睛里全是泪。
现在，我们想起来了，一定是在这个时候，我们的父亲也动了离开蒲塘里的念头。
他在蒲塘里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他最重要的“麻布袋（代）草布袋（代），一代管一代”的事儿完了，他要说的话，也都在桥上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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