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秘密第1/2段
我们的父亲说到了钱，就转过来指着老二家的瓦房骂开了：
“老二一家你们也别装缩头乌龟，今天告诉你，我要把所有事情告诉全蒲塘里人。有些秘密，得让全蒲塘里人都晓得。你老二听着，我替你们建了瓦房，你才有能耐结了婚。老二家的娶过门之前，你看看那副霸道的样子，没有瓦房就不嫁过来。现在是嫁过来了，你们却不晓得你把我们家逼成那样，家底子全被你掏空了！我是治了一桌酒席，好不容易才东挪西借，借了千儿八百块，替你们把个瓦房竖起来了。你们当时说得好，瓦房竖起来了，老三老四可以住到西房里，你们不贪。可是，你们屁股一转，不让住了，把老四赶出来了。老四上大学之前，都是今天住在这个同学家里，明天跟那个同学挤一挤睡一睡。我是现在才晓得的，老四有一年，大年夜没地方睡，睡在灶角边上，睡在厨房的草垛上，冻得没法子了，自己开了一瓶酒喝了一半，暖暖身子。你们心大，你们心毒。你们的老四已经被你们逼成这样，你们还对他冷冷淡淡。人家两口子来了，你们都不肯出面接待一下，亏得人家广丰一家。你们的逼脸还要不要？你们还把人家的衣胞之地抢过去了，你们却这样无情无义！你不也是想把老四的亲事给搅黄了吗？天下就数你老二家最毒，最狠。你们掏空了我这个老头子，让我和你们的妈妈欠了一屁股的债。十月里替你们建了房，正月里替你们圆了房，你让你们的妈妈三月里见了阎王。哪个人家不到半年时间会摊上这三桩大事？人都是被你们拖死的啊！你们的妈妈就是被你们拖死的啊！你们还有脸住着这样的好房子，你们还有脸活在这个蒲塘里，还有脸走在蒲塘里的大街小巷子里。我都替你们脸红啊。你们真应该拿个裈子套在头上蒙在脸上。”
我们的父亲这一骂这一吼，让一个蒲塘里全都沉静了下来。一个蒲塘里庄子，这时候一下子出奇地安静了下来。
我们的父亲继续骂道：“你们自己想想啊！你们一个老大，一个老二，都按了这样的坏心肠，你们的心肠哪有这么坏的？你们什么时候坏成这样的？你们怎么看也不像我方德麟的种啊！这个且不说了，还有，你们的妈妈去世，老四考上大学，两次，全村子的人看老四没法子了，便都给了老四钱。这一家五块，那一家两块，也有人家给五毛一块的。好不容易才有了上学的钱。可老四没有拿啊！老四全都给了我，自己只留了十块二十块。其他的呢？其他的呢？你们晓得吗？全庄子的人晓得吗？全替我们的老二家还债了。我是拿老四的救命钱去替老二一家还债啊！我亏欠老四的啊！你们现在还要让我继续亏欠老四的，还要把我跟老四拆散！我真想把你们的心扒开看看，它还是肉长的吗？它还是人的心吗？猪狗都还有情有义，你们猪狗不如！”
我们的父亲说到这里伤心极了，他蹲下来，他无法站住了，他蹲下来，呜呜呜地哭开了。哭得非常伤心。
“还有这次，老太太去世，你们不看到老四掏钱你们就不掏钱。你们怎么能这样啊！人家老四，没有从我手里拿去一根筷子，没从老方家的祖产上拿去一丝一缕啊！”
很多人都慢慢地往桥上靠，他们非常担心我们的父亲会想不开跳河，一个个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们的父亲。蒲塘里的妇女们在我们父亲说着的时候，照例是悄悄地用眼神说着话，表达着她们内心的悲伤。她们一直在说着杨素素，说着可怜的又惹人喜爱的老四。我们必须实话实说，我们的老四，在我们蒲塘里的妇女们的心中，极有人缘，她们做任何事情都会拿老四与她们的孩子作比。她们现在又说起了老四，她们想起了老四的不容易，她们悄悄地对语，悄悄地抱着痛哭。她们仿佛又看到那个小时候很顽皮的老四，会哭鼻子的老四，那个上大学之前就没了妈妈的老四。她们唏嘘着感叹，这个老四，要是生在另一个家庭，一定会是另一番样子。她们现在也看到了，这个老四，把寿碗还给了蒲塘里，把寿馒头还给了蒲塘里老家，他就只把个肉身带走了，蒲塘里的一根草他都没有带走。
我们的父亲又站了起来，他开始骂起了自己：
“我他妈也不是我父亲的种！我也不是东西。我没有听我父亲的话，我好后悔。我父亲一直告诉我，出了这个蒲塘里，你就不要再回来。你要是再回来，就算你当了多大的官，你也会走下坡路。老头子啊，你怎么就把这话给说到了？你怎么就开了天眼？我真的后悔药也没得吃了。我要是听了你的话，不回来，再不，我听了你的话，就做一个教书先生，圆了你一代有一个先生的愿，也不致败落到这步田地，连自己的老婆和自己的儿子也养活不了保护不了。呸，这话都嫌大，我连自担心我们的父亲会想不开跳河，一个个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们的父亲。蒲塘里的妇女们在我们父亲说着的时候，照例是悄悄地用眼神说着话，表达着她们内心的悲伤。她们一直在说着杨素素，说着可怜的又惹人喜爱的老四。我们必须实话实说，我们的老四，在我们蒲塘里的妇女们的心中，极有人缘，她们做任何事情都会拿老四与她们的孩子作比。她们现在又说起了老四，她们想起了老四的不容易，她们悄悄地对语，悄悄地抱着痛哭。她们仿佛又看到那个小时候很顽皮的老四，会哭鼻子的老四，那个上大学之前就没了妈妈的老四。她们唏嘘着感叹，这个老四，要是生在另一个家庭，一定会是另一番样子。她们现在也看到了，这个老四，把寿碗还给了蒲塘里，把寿馒头还给了蒲塘里老家，他就只把个肉身带走了，蒲塘里的一根草他都没有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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