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煎熬第2/2段
因为素来与老二家不和，他又从不肯把脚印往老二家这里送的，但这次破例了，来了很多趟。老大来的趟数，都快赶上老三了。
每次我们的老大来，我们的父亲就都沉睡过去。或者，侧过身子躺着，不理他。我们的老大被弄得意绪索然，但是，他还是得来。
他甚至想要在合适的时候开口求我们的父亲。是啊，到了该求的时候了。说不定，父亲会帮他们这一家度过这次的难关。
舒家如果真打过来，老四真带着舒家的人打过来，他们这个家就土崩瓦解了。
老大会留下一些钱，有时候也会端来一些吃的，甚至还特地做了一次红烧肉。关于红烧肉惹出了一些话，老大明白，还得用红烧肉把这些话收回头。
我们的父亲却没有动老大家的一点饭菜，也没有拿他的一分钱。终于有一次，老大来的时候，我们的父亲先说话了：“老大，我不会吃你家的饭，也不会用你家的钱。老头子还没有沦落到这一步。告诉你，你不用来。真的不用来。有事，我会去找你。我现在就给你个话，等我能起床了，我就去你家找你。有些话，是得当面说清楚的。那碗红烧肉，我实话告诉你，是郑春红烧出来的，我不会吃。吃了她做的菜，会呕出来！”
我们的父亲慢慢地说完这些话，便又闭上眼睛睡了。
我们的父亲睡得非常踏实，他甚至轻微地打出了鼾声。
我们的父亲躺在床上，但心思却好像没有停下来。老三那里要写封信告诉老四，老头子摇摇头，也摇摇手，说：“不用，不要，不能。”
老三又说：“爸爸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们啊！你这样躺着不是个事儿，我们把你送到水廓医院看看吧！”
父亲的状况着实让人揪心。但是，我们的父亲还是摇摇头。
有一次，我们的老大说：“要不，把你送到老四那里！”
我们的父亲没有接这句话。
老大走了之后，所有的人都走了以后，我们的父亲才嚎了出来——
他是真的想去老四那里啊！
可是，他现在又怎么能去呢？他怎么去得了呢？路全都被堵死了。
老大家的也非常想来看一看老头子。现在，她心里有鬼。再说，事情就是她弄出来的。现在，她煎熬得不行了。舒家随时会打上门来，这样的事，绝不说嘴上说说的，是真的能发生的事。而且，舒家打上门来，没有人能拦得住。人家不会跟你讲道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人家打上门来，二话不说，就会拆房子，砸东西。直到砸光了为止。还有，人家会出手打人，把那个说淡话，嘴作淡，嘴里没轻没重的那个人摁下就打，直打得皮开肉绽、一瘸一拐才肯住手。药费？打了你了，一分钱药费不会出。你看看吧，如果这事儿发生，就是天大的祸事。
老大家的如坐针毡了。
如在火上烤了。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
现在，她心里还搁了另一件事，她要看到老头子才成。她眼下更担心的是，老头子如果这一下子给弄出病来，刨根究底起来，这医药费，老二家肯定是不肯出一毛钱的。老三那里你想也想不到，老四那里，更是做梦去吧！不反过来跟你算账要一个大活人大好人，就算对得起你了。老头子这真要是一病不起，又够她受的了。万一如果老头子被气死了，最后老头子的后事，全得她来打荡。当然，还有，老头子还有一桩事没有做，替老太太送终。好了，这下也是她老大家的事儿了。
为什么呢？
是你这张臭嘴惹的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老大家的第一次觉得恐怖了。
老大家的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确实是玩儿大了，是把自己玩进去了。
但老大家的是不可能把脚印往老二家伸的。老大家的与老二家的，差不多都不共戴天了，见了面就要吵，就要动手，哪里还敢送上门去。
我们的父亲躺倒了，老大一家成了热锅人的蚂蚁。老大家的，差不多要发疯了，恨不得拿根绳子上吊……
蒲塘里人精明，什么都看在眼里，看到老大家的，嘴上不说，心里在想：“你这老大家的也有今天！”“你老大家的最后还不是害人害己！”“你老大家的，没有个长嫂的样子，现在好了吧！”
老大家的从人前刚刚走过，背后就会有嘀咕声了：“看看，现在这瘪三样子，当初做什么呢？”“该！老四哪一天打回来，我们也帮着捣她几拳！”“看看啊，姑娘，别学她，将来嫁到人家门上，做了人家大嫂子，可别像这样，长嫂就得有个老嫂比母的样子。”“拉倒啦，她还老嫂比母哩！害人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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