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前不把村后不把店第1/2段
这一年，我们的老三终于成家了，也在河西南边一块空地上，起了自己的房子。
我们的父亲偶尔会跟老三一起住。跟老三一起住的，还有个老祖母。老三的房子也算是瓦房了。简单是简单了点，但可以住了。比起衣胞之地那个住了二十年的茅草棚子，老三现在的房子可以算得上华堂了。
老三家的是个贵阳的女人，是我们的老三在姑苏那里打工时，有妇女之友杂志上刊登征婚广告讨到的女人。
老三家的叫蔡亚琴。就是贵阳市里的。贵阳市好歹是个省会城市，但现在，她来到了我们这个蒲塘里。她时时想回贵阳，但是，总是被老三拦着。
老三家的那一天，也是风风火火地，一路跑过来，要拉着老四家的，一个劲儿要留老四一家子。
然而，也还是没有留得住。老三家的也是眼泪婆娑地看着老四一家子去了水廓。
老三家的说一口贵阳话，也只有老三能听得懂。蒲塘里人说什么，她倒是一点儿不懂了。只有我们的老三、我们的父亲和老四一家子说普通话时，她才能听懂。
老三一家和我们的父亲站在村头，眼巴巴地看着我们老车一家渐行渐远，最后终于在大路尽头消逝，这才意绪索然地转过身，往村子里走。
老四一家这次回银城时，没有再带上我们的父亲。
巷子两边有人跟我们的父亲打招呼，我们的父亲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是嗯了一两声，算是招呼过去。他实在没有跟人站下来聊上几句的想头。都这样了，有什么聊的？还有什么意思？
村上人当然也是看出来了，也都跟他点点头，然后，用眼睛跟其他人对上几眼。那眼睛在说话：唉，这个老德麟啊！生了四个儿子，却没法子享到一个儿子的福。老四能给他福享，这边好，却拦得死死的。
蒲塘里人精明，什么看不出来？
我们的父亲的伤心极了，倒不是因为没有带他回银城，而是因为我们的老四，这下看来是彻彻底底地成了蒲塘里的客人了。——不，客人都算不上了。客人总还能留下来，喝杯茶，吃口饭，抽支烟，聊会天，说点这儿那儿的家常。老四就巴望这些，也没有巴望得上。你看看老四吧，饭不想吃一口，水不想碰嘴边。客人总会有来有往的。老四就是个过路人一样的，一个过客。唉，说不好，好像过客也不像。
老四后面还会不会来蒲塘里，都难说了。
怪老四吗？不怪，一点儿也不怪。要怪就怪这些个阴阳怪气、没安好心的哥哥、嫂子，竟然能编派出来这样的瞎话、坏话，这还让人怎么留下来？
我们的父亲感伤不已。
但我们的父亲又欣慰有加：不是很好吗？总算有个茄子好做种了。走就走吧，不留！飞吧，能飞多远是多远。待在蒲塘里，有出息也不会大到哪里。
话是这么说，但说到底，我们的父亲是伤心的。他在银城的幸福日子，从此可能就会划上句号了。他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想待在老四的家里，就待在老四家里，想待在老四的丈人家，就待在老四的丈人家里。想要喝酒，酒就会放到桌子上，想要抽烟，那成条子成条子的香烟就放在他手边，想要吃红烧肉，红烧肉就热腾腾地端到桌子上，想要看电视，他就可以抱着个JVC哪怕看到天亮。
这种神仙一样的日子，就这样成了过去。
这一切，竟然已经很难很难再拥有了。
我们的父亲看着他的四儿子一家远远地离开了蒲塘里，心里伤心得不行，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我们的父亲心里还惦记着老四的行程，这一天，我们的老四会在那里逗留呢？他走不了啊！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都快三点钟了，早过了班车跟班船的点儿了。他走了的话，只能先留在水廓中学那里了。
我们的父亲知道，老四来回一趟银城相当不容易。我们的父亲经常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他知道这条路真的难走。要到舒家，还不是光到了银城就行，是在银城前面的一个站点下来，然后还得走上好几里路，麻烦得很。如果要去白莲，虽然全程都是坐车，不算太麻烦，但是得到了银城后再转上去白莲那里的车。白莲那个镇子，其实离银城远得不得了，都到了银城最西边的地儿了。白莲那地方，往西，就到了宝应，往北就是建湖。往南都要到楚水的西北乡了。
老四这时候离开蒲塘里，拖家带口的，真有点前不把村后不把店的意味了。
可是，谁又管他的前不把村后不把店呢？
除了我们的父亲心里记挂着，谁又会计挂着呢？要是记挂着，就不会放他离蒲塘里，要是记挂着，兄弟之间哪里会下这样的狠手？
他离开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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