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鹿角第2/2段
秋瑞不敢再往下想，仍是僵在原地，他自不知，此刻他黑色的头巾里，已隐隐有光亮渗出，公唐白眉一凛，脸色甚是凝重，随即退后一步缓声道：“孩子莫怕，我并无恶意。”良久，秋瑞头巾中的光亮才逐渐黯淡下去，方楼中便又只剩下荧石的柔弱微光。
公唐顿舒一口气，道：“好孩子，来坐。”
秋瑞犹自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好在艰难地挪动了双脚，在公唐斜侧坐下。
公唐见秋瑞仍未放下戒心，便主动问道：“孩子，你猜我为何知晓？”
秋瑞摇摇头，又急切地望向公唐：“老祖宗，求您不要告诉别人！”
“好，我答应你。”
“老祖宗，是不是治伤的时候？”
公唐点了点头：“真聪明，帮你们治伤的时候我驱使束带于你四人眼前，其他三人自是没有异状，倒是甫一蒙住你双眼，我便时刻感觉另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似有敌意，却又伏在一旁，直至我将束带召回，这股敌意方才退去，让我甚是不解。当时有他人在，我不便提及，适才在窗边见你吐息平稳心境安和，故问及此事，想你解我老头子好奇之心，不料却让你大受惊吓，老头子好生不安。”
秋瑞慌忙起了身跪于案前躬身道：“老祖宗切莫如此这般折煞晚生，都是晚生的错，本不该向您有所隐瞒，只是、只是……”连说两个只是，秋瑞不知如何措辞，便又道：“老祖宗还请点了灯，晚生将头巾摘了便是。”
公唐引火折点了两盏油灯，秋瑞将头巾取了，只见一对约摸半尺高的枝干生于秋瑞头顶两侧，枝干甚是圆润光泽，在油灯映照下虽表面偏暗，但内里透出一抹橘红，甚是怪异。
“这是鹿角！”只听公唐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一半肯定一半疑惑。
秋瑞忙问：“鹿角？那是什么？老祖宗你知道我头上的东西是什么吗？”秋瑞双眼望着霍然起身的老祖宗，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激动。
公唐复又坐定，道：“鹿角便是生长在鹿头顶上的角，而鹿是另一片土地上的生灵，它们没有我们灵族这般的心智，在那片土地上鹿和其他类似的生灵被称作‘兽’，除了兽还有另外的活物，呃不说这些。不过你头顶上的，确是鹿角。”
秋瑞听罢一股脑的疑惑：“鹿？另一片土地？‘兽’又是什么？”
公唐又问：“孩子，你这鹿角出生便有吗？”
秋瑞停止了思索答道：“嗯，母亲说我出生时头顶就有两个小肉簇，当时为我孵玉的虚灵育者还自责说是自己修习不严，堕了公……堕了老祖宗的名声。”听到这公唐不禁哈哈大笑，秋瑞止了言，公唐道“无妨”，秋瑞又接了说：“后来这两个小肉簇跟着我一天天长大，到得六岁的时候便再也瞒不住村里人了，于是好多人说我是怪物，母亲只好让我一直戴着头巾示人。”说到这里秋瑞暗暗低下了头，脸上写满了委屈和难过。
公唐捋了捋须，道：“那后来呢？怎么想起参加启灵来了。”
秋瑞抬起头答道：“我本来没想的，是吕郭和月玄他们俩非要拉着我来，他俩从小做什么都带着我，我不好拂了他们的意，便跟着来了。”说是跟着来，其实是兄妹二人硬拖上山来，途中还有一次秋瑞不辞而别想偷偷跑回去，又被兄妹二人给逮住硬拽回了客店，吕郭好说歹说都没用，还是月玄以他头上鹿角的秘密作威胁他才不得以随二人上了山。
公唐料想二人如此费劲心力，多半还是担心秋瑞一人在村里糟了同年欺辱，方才这般蛮横，笑着摇了摇头：“难为这兄妹二人了。不过我虽知你头上的是鹿角，但它因何而生，为何而长，老头子也无从解答，千临先生博学思敏，明日待新生事宜交待完毕，我留她下来你再与她细说。”
秋瑞应了声，又将头巾戴上，道：“老祖宗，那我是不是怪物？”
公唐一听哈哈大笑，反问道：“我灵族何怪之有？好孩子，去休息吧，明日辰前两刻和师兄师姐一起去前院静坐。”秋瑞思忖着公唐那句“何怪之有”一时也不知所以，拜别了公唐便往东边厢房去了。
公唐举头望向窗外，只听得夜风习习，内心激动不已，饶是他这般年岁，依然无法平静下来。良久，公唐下方楼出了青岚院，来到青岚池边，缓缓踱步至一尊女子石像旁，望着山间点点灯火，又向山脚下更远处望去——山麓旁华灯初上，正是一派繁华景象，公唐甚是欣慰地叹了叹：“边月小妹，但愿这回老朽没有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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