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游戏结束第1/2段
“所以你不觉得是冬季杀人了？”
“......应该就是他杀的。”黄脸沉思片刻。
“唉？你刚才不还说冬季对他妈妈孝顺得不得了吗？怎么这会又觉得就是他杀的了？”郭肖海不解地看着黄脸。
黄脸的眼珠在我俩脸上来回扫视，毫不客气嘲笑道：“就你们这水平还律师呐？谁说孝子就不能杀爹杀娘啦？这世界上的事哪有啥绝对的？何况他有恨哪！不恨他妈也恨这个破地方！他的心高着，总想着出去，到外面去闯去。那冷月华就非要跟着他。他是要飞出去当凤凰的，哪能要他妈这个拖油瓶？”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母亲成了儿子拖油瓶的说法。可见这世界上强势弱势不唯年龄辈分论，谁掌握资源，谁有潜力谁就是老大。
“这些也是你案发当晚听到的？”
“我去哪儿听？这些平时一个是能看出来，再一个院里人互相底下聊天就都知道了呗。”
“看来你们都挺不喜欢冬季的。”郭肖海突然说。
黄脸闻言无所谓地笑。“别人的小孩，我们谈上什么喜欢不喜欢？随便说两句得了。”
“对了。”
黄脸突然一本正经。“我想起来了，他还有可能有别的杀人动机。”
郭律师：“请讲。”
“他谈了个对象，他妈特别反对。你说有没有可能因为这个？叫什么？情杀？”
看来此人平时道德法制节目没少看，要不不能这么张口就来，头头是道。
郭律师哂笑着结束了话题。走出大院时，黄脸复又蹲到门房上抽红塔山，姿势保持得放佛时间没有流动过，身后堆山填海的垃圾充当他的背景板，风略过头顶，画面老旧又沧桑。
“雨山兄，你说，穷就一定导致坏吗？”公交车上，郭肖海突然问我。
“你穷过吗？”我反问。
他摇摇头。
“穷本身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穷会演变出很多的其他的东西来。穷是怎么来的？比出来的。长年累月的生活在比大多数人差的环境中，你会平心静气吗？你会不卑不亢吗？恐怕连自己看得起自己都很难做到。那嫉妒、仇恨、自卑不就都自然而然了吗。要说不比也是不可能的，人与人的差距不是你不想看就看不见的，无视这种差距需要一个强大的心灵，但是强大的心灵又需要一个好的环境去培养，贫穷就从根本上杜绝了这种可能性。”
“你知道为什么穷人家的孩子现在越来越难出头？阶级沉淀，资源分割，上升道路被堵死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缺爱。物质匮乏导致精神贫瘠，对孩子对家长都一样。一个没钱的家长你指望他春风化雨般的育人？一个负担基本开销都像老牛拉爬犁的家长，你指望他在忙完一天之后又给孩子悉心的全面的指导？那这样在缺钱又缺爱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仅仅是自卑内向、懒于奋斗的都算善良的，严重的怨恨家长、怨恨社会、怨恨命运。我们都痛恨那种自己活得不好就报复社会的人，但是如果社会不给他拳打脚踢，不把他逼上绝路，谁活得好好的又想去报复社会呢？人性中那点微弱的善和来自这个世界的恶相比，实在太少太渺小。站在幸福的彼岸，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苛求一个弱势中的人用他内心的善把所有的痛苦都包裹起来吞下去，这不是愚蠢，这简直就是无情自私，就是坏！”
“你的意思是说，冬季也是这样，所以他杀了冷月华，报复命运、报复社会？”
我一下沉默了。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所听所见所闻，还有我对贫穷的态度已经影响到了我原本的立场。照这样分析，冬季杀害冷月华是有内在理由的，他如果举起屠刀不是什么完全不可理喻的事。但当我想到那张脸，那张和他生长的环境格格不入的脸，我又在内心中为他寻找着一个例外。也许冬季就是那个天生强大的心灵，他能在艰难困苦中保持优秀，这是需要强大的意志品质的。我也穷过，所以我知道，在贫穷中奋发向上的孩子对家庭都是有一份责任感的，他们会在不自觉中把自己放到未来顶梁柱的位置上。这样的少年，会在自己的命运即将改变的前夜，亲手把自己和母亲都送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突破人证的计划陷入了僵局。我不懂法律，郭律师又在调查取证上没有足够的经验。我报复社会呢？人性中那点微弱的善和来自这个世界的恶相比，实在太少太渺小。站在幸福的彼岸，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苛求一个弱势中的人用他内心的善把所有的痛苦都包裹起来吞下去，这不是愚蠢，这简直就是无情自私，就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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