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钟瓶旅馆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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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从领结上除下饰针,放在那张纸上。

  这样做好以后,他并不去把门闩插紧,却反而把它拔了出来,甚至还让房门虚开一点,就像他是出了房间以后忘记把它带上似的,然后他一骨碌爬进壁炉的烟囱,就像一个做惯这类特殊体操动作的人那样利索;他把一幅表现阿喀琉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曾乔装成女人其纳入斯库洛斯王的王宫,与其女儿德伊达弥亚相会。藏身德伊达弥亚房中的纸板画重新挡在壁炉跟前,还用脚尖把踩在炉灰上的脚印抹平后,开始沿弯弯曲曲的烟囱通道往上爬,这就是他犹存一线希望的唯一的逃命通道了。

  与此同时,安德烈所注意到的那第一个宪兵已跟着警察局的执事官走上楼来,第二个宪兵仍守着楼梯,第三个宪兵仍守在大门口。

  安德烈这次受追捕,背景是这样的:天一亮,紧急急报发向四面八方;各区的地方当局几乎立刻就以最大的努力来捕捉谋杀卡德鲁斯的凶手。

  贡比涅,这座皇家的行宫,狩猎之城,驻防要塞,无疑官吏如云,宪兵如麻,警察机构星罗棋布,所以,急报一到,搜捕闻风而动。钟瓶旅馆是全城一流旅馆,自然首当其冲。

  况且,根据市政府当夜岗哨的报告(市政府紧挨着钟瓶旅馆),他观察到有好几位旅客深夜前往该店下榻。

  那个在早晨六点钟下班的哨兵甚至还记得,正当他在四点零几分上班的时候,有一个青年人和一个小孩子合骑着一匹马到来。那个青年在打发了那孩子骑马走以后,就去敲钟瓶旅馆的门,旅馆开门让他进去,然后又关上门。

  于是疑点便落到了那个这样夜深出门的青年人身上。

  那个青年不是别人,就是安德烈。

  所以,警察局的执事官和那宪兵——他是团长——便朝安德烈的房间走来。他们发觉房门半开半掩。

  “噢,噢!”宪兵队长叫道,“这只老狐狸诡计多端,开着门就是一个坏兆头,我宁愿他把门锁上三道锁!”

  的确,桌子上的那张小纸条和夹针证实,或者不妨说,应验了他那句话的正确性。

  我们说应验,是因为那位宪兵队长经验丰富,决不肯只见到一件证据就深信不疑。他四面张望,翻一翻床,掀动帐帏,打开柜门,最后,在壁炉前面站停下来。

  安德烈曾小心不在炉灰里留下脚迹,但这是一个出口,而在那种情形下,每一个出口都需要严格检查,宪兵队长派人去拿一些麦秆来,把它塞满壁炉,然后点着火。

  火哔哔剥剥地烧起来,一股浓黑的烟柱沿着烟囱往上蹿;但烟囱里却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有犯人掉下来。

  这位宪兵虽已晋升到队长之职,令人尊敬,但从小就与社会为敌的安德烈,却也顶得上一名宪兵的精明。他早就料到火攻之计在所难免,所以一爬到屋顶就蜷缩在烟囱旁。

  片刻过后,他感到有了得救的一线希望,因为他听到那宪兵队长在叫另外两名宪兵时高声说:“他不会在那上面!”

  安德烈悄悄抬起头,发现那两个宪兵非但没有走开,反而显得更警惕了。

  现在轮到他来向四周观望了。他的右边是市政府,一座十六世纪的大厦。任何人都可以从楼顶的窗口望下来,仔细察看下面屋顶上的每一个角落;而安德烈看见随时会有一个宪兵的头颅从那些窗口里探出来。

  要是一旦被发觉,他知道他就完了,因为屋顶上的一场追逐是不能幸免的;所以他决定下去,但不是从他上来时的烟囱下去,而是从通到另一个房间的烟囱下去。

  他四面环顾,找到一个不冒烟的烟囱,爬到那儿以后,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到那烟囱口里了。

  在这同时,市政府楼顶的一扇小窗猛烈地被推开,宪兵队长的头露了出来。他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停留了一会儿,像是那座建筑物上的石雕装饰品一样,然后,就听得一声失望的长叹,他就不见了。

  那镇定和庄严得像代表法律一样的宪兵队长穿过人群,并不理会落到他身上来的种种询问的目光,重新走入钟瓶旅馆。

  “怎么样?”那两个宪兵问。

  “嗯,孩子们,”队长说,“那逃犯一定是今天一早就逃走了。但我们将派人到通维莱尔·科特雷和诺瓦荣的森林里去搜寻,我们就一定会将他捉拿归案的。”

  这位可敬的政府官员,用他那宪兵队长所特有的腔调,刚刚铿锵有力地部署完毕,忽然听见一声骇人的尖叫,随之一阵剧烈的铃声,回荡在旅馆的院子里。

  “啊,那是什么声音?”宪兵队长喊道。

  “似乎是有一位旅客等得不耐烦了,”老板说,“哪一个房间拉铃?”

  “三号。”

  “快跑去看看,伙计!”

  这时,喊叫和铃声混杂成一片。

  伙计拔腿要跑。

  “别跑!”宪兵队长阻止那仆人,说,“拉铃的那个人看来不仅仅要一个侍者,我们带一个宪兵去。第三号房间里住的是谁?”

  “昨天晚上到的一个小伙子,是乘马车来的,带着他的妹妹,他要了一个双铺房间。”这时铃声第三次响起来,听起来焦急万分。

  “跟我来,警长先生!”宪兵队长说,“紧跟着我。”

  “等一等,”老板说,“第三号房间有两道楼梯,一道内梯,一道外梯。”

  “好!”宪兵队长说,“我负责内楼。枪里装好子弹了吗?”

  “装好了,对长。”

  “嗯,你们把守外梯,假如他想逃跑,就开枪打他。据急报上所说的,他一定是一个危险的犯人。”

  宪兵队长的安排在人群里激起了一片喧哗声,而他就和警察局的先生在这一片喧哗声中走上楼梯去了。

  刚才的情形是这样的:

  安德烈非常熟练地下落到烟囱三分之二的地方,那时,他的脚一滑,虽然他两手仍旧抱住烟囱,他带着比他所原来想到的更大的速度和声音落到房间里。假若那房间是空的,本来还无所谓,但不幸房间里却住着人。

  两个女人睡在一张床上,这下响声把她们惊醒了。

  她俩的目光直勾勾地往发出响声的地方望去,瞧见壁炉口冒出了个男人。其中金黄头发的那个就发出了一声响彻整个旅馆的可怕的叫声,而另外那个棕色头发的则扑过去死命地拉铃报警。

  我们看到,安德烈可真是不走运。

  “行行好!”他脸色惨白,晕头转向地喊道,甚至都没看清自己是在向谁说话,“行行好!别喊啦,救救我吧!我并不想伤害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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