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钟瓶旅馆第2/4段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快速报错

  塞尔瓦尔镇的客店老板叫来照管马厩的伙伴,吩咐他去给追风马备鞍,另外他又喊醒了儿子,让这个七岁的孩子骑在这位先生的背后,然后再把马骑回来。

  安德烈给那个客栈老板十法郎,当他从口袋里掏钱的时候,他丢下了一张名片。

  那张名片是他在巴黎咖啡馆认识的一位朋友的,所以安德烈离开以后,客栈老板拾起名片一看,便认为他把他的马租给了家住圣多米尼克街二十五号的马伦伯爵,因为名片上印着这个名字和地址。

  追风马并不是一匹跑得很快的马,但它却走得很均匀而不停歇;三个半钟头以后,安德烈走完了到贡比涅的二十七里路,四点钟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公共驿车的终点。

  贡比涅有一家很豪华的旅馆,凡是曾经到过那儿的人大概都记得很清楚。

  安德烈有一回到巴黎郊外出游时,曾在这儿歇过脚,所以他记得这家钟瓶旅馆。他向四下望去,在路灯的光线下瞥见了那家旅馆的招牌,于是他把身边的零钱都掏出来给了那孩子,把他打发走以后,就走上前去敲门,心里一边算计着,现在还有三四个钟头,最好能美美地吃上一顿,再睡上一觉,养精蓄锐好应付接下去的劳顿颠簸。

  一个侍者出来开门。

  “我的朋友,”安德烈说,“我在圣让布瓦来,还是在那儿吃的饭。我本想搭一辆半夜过路车,可是我像傻瓜一样迷了路,在树林里转悠了四个钟头。给我弄一间面朝院子的精致的小房间,给我送一只冻鸡和一瓶波尔多酒来。”

  侍者毫不疑心,安德烈说话的神情从容自若,他的嘴里含着一支雪茄,双手插在套袋里,衣服高雅,下巴光滑,皮靴雪亮,他看来只是一个在外面待得非常晚的人而已。

  当侍者为他收拾房间的时候,旅馆老板娘起来了,安德烈拿出他最可爱的微笑,问他是否能住在第三号房间,因为他上次来贡比涅也是住在那个房间里。不巧的是,第三号房间已有一个青年男客和他的妹妹住上了。

  安德烈似乎很失望,直到老板娘向他担保,说现在给他准备的七号房间格局完全跟三号房间一模一样以后,他才算又高兴了起来,一边在壁炉边暖暖脚,一边跟老板娘聊聊最近的尚蒂伊之行,直等到那伙计来告诉他说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安德烈称赞钟瓶旅馆那些向院子的房间漂亮,是有原因的,原来钟瓶旅馆的门口像歌剧院一样,有三重门廊,两旁的廊柱上缠着一些素馨花和铁线莲,看上去是一个最美丽的进口。鸡非常新鲜,酒是陈年老酿,壁炉的火熊熊燃烧,安德烈惊奇地发觉他自己的胃口竟然像未遇意外事故时同样好。

  吃完后他就上床,而且立刻就进入了梦乡,这本来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的情形,即使他们在满心悔恨的时候也是这样。

  我们本来认为安德烈应该感到悔恨,但他却不这样认为。

  他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安全的计划。

  他在天亮以前醒来,很快地付清账单,离开旅馆,进入森林,然后,借口要画画,他花钱受到一个农民的友好接待,给自己弄到一套伐木者的衣服,一把斧头,脱掉身上的狮子皮,打扮成伐木者的装束;然后,他用泥土涂满双手,用一把铅梳弄脏他的头发,用他的一个老同行传授他的方法把他的皮肤染成褐色,白天睡觉,晚上行路,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到有人的地方去买一块面包吃,在森林里穿来穿去,一直到达最近的边境。

  一旦越过边境线,安德烈就把钻石换成钱;再加上他一直揣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那十张钞票,他还能拥有五万里弗尔左右,这使他达观地认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孤注一掷。

  再说,他认为唐格拉尔为了面子,一定会阻止那件丑事的张扬。

  这些理由,再加上疲倦,竟使安德烈睡得非常香甜。

  为了要早醒,他不曾关百叶窗,但他小心地闩好房门,并把那柄他永不离身的尖利的小刀放在桌子上。

  早晨七点钟左右,一缕温暖而又耀眼的阳光照到安德烈的脸上,唤醒了他。

  凡是条理清晰的头脑里,总有一个占主导地位的念头,这个占主导地位的念头,在脑海里总是最后一个歇息,又第一个起来喊醒整个儿思想的。

  安德烈还不曾睁开眼睛,他昨晚的念头便浮上他的脑海里来,并且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你睡得太久了。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奔到窗口。

  一个宪兵正穿过庭院。

  宪兵是当今世界上最引人注目的对象之一,即使对一个心地坦然者亦是如此;至于对一个良心有愧者,或事出有因,那黄蓝白的三色制服,就是令他望而生畏了。

  “为什么会有宪兵?”安德烈自言自语地说。

  突然,他又自我推理回答说——读者可能也会这样告诉他:“旅馆里出现一个宪兵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还是穿好衣服吧!”

  年轻人很快穿起衣服来;那速度就连他在巴黎过着公子生活的那几个月中仆人给他脱衣服也没有这样快。

  “好!”安德烈一面穿衣服一面说,“等到他离开,我就可以溜了。”

  安德烈现在已穿上皮靴、打好领结,他一面这样说,一面轻轻地走到窗口,第二次掀起麻纱窗帘。

  第一个宪兵不但没有走,他现在发觉第二个穿黄蓝白三色制服的人站在楼梯脚下,那是他下楼唯一的柴梯,紧接着,第三个,而且还骑着马,手里握着火枪,像一个哨兵似的站在大门口的街上,而钟瓶旅馆又只有这样一个出口。

  这第三个宪兵的出现肯定有特殊的原因的,因为他的前面有一群好奇的闲荡汉,紧紧地阻塞了旅馆的进口。

  “糟糕!他们找我!”这是安德烈的第一个念头。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他焦急地向四面观望。

  他的这个房间,跟同一层上的其他房间一样,只能开门通过外走廊出去,而在外走廊上是谁都看得见的。

  “我完啦!”这是他的第二个念头。

  的确,一个像安德烈犯那样罪的人,一次被捕就是等于终生的监禁、审判和处死,——而且毫不被人同情或早晚被处死。

  他痉挛地把他的头在自己的双手里埋了一会儿。

  在那一刹那间,他几乎吓得发疯。

  不久,从那混乱不清的脑子里和杂乱的思想里闪出了一线希望,他变白的嘴唇和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

  他向四面一看,在壁炉架上看见了他所搜索的目标;那是笔、墨水和纸。

  他勉强镇定下来,把笔在墨水里蘸了一蘸,在一张纸上写了下面这几行字:

  本人无钱付账,但并非不义之徒,兹留下十倍于食宿费的这换成钱;再加上他一直揣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那十张钞票,他还能拥有五万里弗尔左右,这使他达观地认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孤注一掷。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段进行阅读!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