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十三章 童年是个楔子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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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犯戒律,且不免为山僧妒也,只得作罢。



    山中无镜,见己颇难,唯有每日抄经写字时,可见手指渐露筋骨。



    寺内纸张粗劣,笔落纸上,如老驴负重登山。儒士休歇间隙,抖动手腕,以手指摩挲鬓角,想来与白云同颜色。



    入夜,儒生挑灯夜读佛典,寺内塔铃相语,星斗阑干去屋顶不远,似可以竹竿挑落一二星代替灯烛。



    清晨,闻钟声而起,儒生披衣穿鞋,开门启窗,白云冲帘而入,势不可挡,浓云如衾被。



    人如坐混沌中,伸手不见五指,口鼻之内,无非云气,熏熏然如饮酒而醉,儒生喃喃笑言,不料世间竟有云酒。



    云雾稍淡,寺庙尚未受戒的小沙弥,按时端来食盒,于僧侣梵呗声里,双鬓霜白的儒生,独自朝饭云中,一大碗白米粥,两份佐粥小菜,一碟豆腐乳,一碟盐豉干菜,儒生抬头偶见,一彩蝶乘云嬉戏至屋外檐下,为一老旧蛛网所缚,双翅扑腾不得去,儒生放碗起身,持屋内一支老竹根游山杖挑网救蝶,儒士回桌而坐,细嚼慢咽之际,见破旧蛛网,心中多出一问,要与住持和尚相询,饮食过后,出屋散步,巡檐览《戒坛律仪》,法度森严,偶有别字。



    今日有贵客登山入寺门,携十数仆役,为首之人,半百岁数,说雅言打官腔,雍容缓步,极有威严,不见住持和尚相迎,唯有知客僧低头笑语,仆役皆斋于客堂,常有轰然笑声,贵客与知客僧同游,止步不前,双手负后,凝视戒坛律仪文字,贵客久久无言,与知客僧询问所镌文字,赤铜耶,镀金耶?



    雨后初霁,春易困,儒生刚刚午睡初足,便有那个相熟的小沙弥叩窗疾呼,陈先生,陈先生,山灵仙君又驱五彩云至聚仙崖文殊台下矣,足可一观。



    儒士出寺,与小沙弥一起登高游山,以竹杖拨开山路上的枯木、松枝。



    常有雅士,掘老竹根。制游山之杖。尤其一些个岁月悠悠的山中古藤,用来制杖,是许多上了岁数的达官显宦之心头好,价格不菲。



    此山有数峰,常在云雾中,不轻易与山外俗子展露面容,山势险峻,道路崎岖,寺高于云。



    仰观诸峰,云烟袅袅,如面谈问道,如耳提面命。



    山脚这座寺庙,在宝瓶洲历史上素有大名,尚且香火冷清,山上数寺,皆小而无名,香火稀疏,可想而知。



    此峰唯有一寺邻近山巅,孤立云表,禅房简陋,儒士与小沙弥曾经来此数次,迎客者,无山僧,唯有山犬吠声而已。



    此地山高风凉,即便入伏时分,据说僧衲犹需穿棉衣,一年四季,无需凉扇。山外来客偶有来此避暑,皆言人间正值酷暑。



    院内有一小池,深二尺,潦不满溢,旱不干涸,此水若古佛,声味皆无。儒士曾细观其石土构造,似无滴水出山流泻至人间。



    古寺旁有聚仙崖,建造一亭。



    儒士每次到此观看云海,都会摆一古怪姿势,左手作拳安于腰侧。



    然后小沙弥就会听到一连串古怪至极的声音,竖耳聆听,似乎是个佛家咒语,小沙弥只听得出首尾两字,既像古钟闷响,又似牛声,期间声音稍弱,最后便是蓦然轰一声,就跟打雷似的。



    小沙弥好奇询问这是什么,儒士也笑容不语,只说以后有缘便知。



    登山路上,小沙弥脚力很好,走了数里山路依旧呼吸平稳,随口问道:“陈先生,什么叫修平常心。”



    寺庙里的巡山僧人,都说山中有那俗称大虫的山君,齿高于人,大如牛,似有灵,从不伤人。



    儒士微笑道:“淘米时淘米,吃饭时吃饭,念经时念经,敲钟时敲钟,睡觉时睡觉。”



    “陈先生,这些个道理,书上早就有的,方丈也是与我们说过的。”



    “那就举个我自己的例子,与你说话时,跟与白也、于玄他们这些前辈聊天,是差不多的心境,这就叫平常心,不过很难,我这些年一直在反复琢磨这个问题。”



    “他们是谁,大人物吗?”



    “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也都是值得敬重的豪杰圣贤。”



    小沙弥摸了摸光头,“懂了,不管陈先生有钱没钱,我都要一样敬重。”



    文士会心笑道:“很好,这就叫有慧根。”



    小沙弥腼腆道:“如果这般就是慧根,那慧根也太不值钱了些。”



    文士笑道:“人之慧根如你我呼吸的天地之气,值不值钱,得看你怎么看。”



    小沙弥犹豫了一下,说道:“陈先生,与你求个事呗。”



    陈先生架子大得很嘞,抄写经书,写得一手很好的小楷,寺内僧人与他乞求字帖扇面或是楹联,皆被婉拒。



    儒士好像猜出小沙弥的心思,摇头笑道:“此事免谈。”



    小沙弥叹了口气。



    他们这次没有去往那座小寺,径直去往聚仙崖山亭赏景,看云片刻过后,儒士再次摆出那个左手握拳安放在腰侧的姿势,至于他所念之咒,是密-宗的普贤金刚萨埵咒,遵循仪轨观想自前如海供云中,白莲月轮法座上。



    亭外来了个陌生人,小沙弥连忙低头合十行礼。



    看着那个相貌清癯、双鬓霜白的儒士,瘦如野鹤。



    袁化境疑惑道:“是你?”



    儒衫文士亦是疑惑道:“你是?”



    袁化境冷笑道:“果然是你。”



    相貌气态都可以变化,就是那么一对招子,实在是让袁化境看着就烦。



    难怪在大骊刑部某份隐蔽机密的谍报上边,照理说是极正经、讲究的措辞,却夹杂有不少只是照搬到情报上边的“公道言论”。



    其中某些出自剑气长城本土剑修的评论,便是袁化境看了都哑然,改艳他们几个,更是每每在饭桌酒局提起便要喷饭。



    远看是阿良,近看是隐官。狗是真的狗,一个比一个狗。



    对此袁化境是不太能理解的,按说剑气长城对这两位外乡剑修和读书人,是很有好感才对,结果却是“风评”这么差,虽说没有什么恶意,可调侃起来,如此肆无忌惮,不遗余力,还是让他们这些没去过剑气长城的人,倍感震惊。



    就像国师崔瀺,风雪庙剑仙魏晋,在宝瓶洲,怎么可能会这么被谁随便调侃。



    陈平安见他认出了自己,便以心声笑道:“在京城几次切磋,你好像都没有祭出压箱底的那把本命飞剑?是反正赢不了,干脆就藏掖起来,还是不宜现世,暂时见不得光?”



    袁化境沉默不言。



    陈平安笑道:“无妨,太阳底下谁还没个影子。”



    袁化境依旧不开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拾阶而上,步入凉亭。



    小沙弥想了想,便与看样子是在异乡遇故知的一双朋友,告辞一声,去别处看风景去了。



    陈平安双手拎起长袍褂子,落座翘腿,拍了拍膝盖,微笑道:“这里算是袁剑仙的一处避暑别院?”



    此山虽然形胜,未尝有灵祇淫祀,历史上也无帝王封禅记录,其山如人,真隐士也。



    陈平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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