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八六章 (2)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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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焚烧过后留下的残余味道。

  宫灯的光芒照着幽暗的小轩,几层台阶下跪着个太监打扮的瘦高个,沈怿单手摁着他的胳膊箍在背后,稍一用力便痛得他龇牙咧嘴。

  “这位是……”书辞正狐疑着上前,脚边不慎踢到个铜盆,低头一看,那里面隐隐还有火星,分明是烧过什么东西。

  沈怿没她那么好脾气,指头施劲,喀咯就是两声响:“说,做什么的?”

  那太监歪着头满脸薄汗,“回、回王爷的话,小人、小人是在膳房那边当差的。”

  “膳房当差的,跑这儿来干什么?”

  “小人……路过而已……嗷!”

  沈怿简单粗暴地拧折了他一条胳膊,因为书辞在场,不好弄得太血腥,这还算是下手轻的了,回头还能接上。

  那太监毕竟平时没吃过这种苦头,瞬间杀猪一样地嚎了出来。

  好在这附近人少,他嚎破天也没人听到。

  “铜盆里有灰烬。”书辞示意沈怿松手,“你烧过纸钱?”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是淳贵妃出事的那口井,你难道是烧给她的?”

  沈怿拂了拂袖袍,淡淡道:“在宫中,私下烧纸钱可是大忌,更别说还是祭奠先帝的贵妃。”言下之意,他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太监约摸三十好几,五官普通,面皮白净,听了这句话,许是知道凶多吉少,脸就白得更厉害了。

  “老实交代,为什么要祭拜她?她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说话间,沈怿五指悠悠地活动了两下,关节处立刻发出清脆的响声,俨然一副不讲实话就大刑伺候的样子。

  相比之下,书辞的口吻就温和得多了:“你倘若如实回答,我们可以放你一马。”

  这一招“打个巴掌给颗枣”他们在府里屡试不爽,加上沈怿恶名远扬,他想了解的事情,绝对没有问不出来的。

  果然,恩威并施之后,太监只好松了口。

  “我……我说、我说。”他小心翼翼地打量沈怿,试探性的斟酌言语,“王爷您是知道的,贵妃死得冤,又死得惨,怕她在底下不得安生,所以从出事那天起,我年年都来,算是安抚她的亡魂。”

  “每年都来?”沈怿抬眼看他,“宫里上下知晓她死得冤的恐怕不止你一个,旁人都不来,你偏偏来,难道是你杀了她?”他眯起眼。

  “不不不,不是的!”太监忙不迭摇头,“小……小人也是……受人之托,每年这个时候给淳贵妃上几炷香。”

  感觉这件事或许另有隐情,书辞颔首问:“受谁人之托?”

  饶是折了只手,太监还是显得非常犹豫,甚至多余地问了一句:“王爷,您真的会留我一命么?”

  他不耐烦,“你觉得你有资格同我谈条件?”

  听出他语气不善,太监赶紧连声说是,紧紧护着自己另一条胳膊,为难了半天,才道:“其实……是我干爹。从前东厂的厂公,梁秋危。”

  书辞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眼角骤然跳了好几下,她没伸手去摁,心中却生出许多不祥的预感。

  “十多年前,我年纪最小,有很多事也都是道听途说。”话题已起,他心知没有回头路,认命般地缓缓道来,“干爹那会儿是掌印督主,位高权重,一大把的人上赶着给他当儿子,我运气好,刚刚排上最后的尾巴。”

  提到从前他像是很怀念,又很遗憾,“一直以来,我和他接触最少,说的话也最少,沾的光当然也不多,不知他是不是有意而为之,反正到头来他那七八个干儿子里,唯独我没受到牵连……”

  旧院子名叫颐和轩,因为没人打扫,地上铺满了落叶,初秋的夜还带了几分闷热,遥遥听到戏楼的歌声和鼓乐,笙歌醉舞的南花园和此地仿佛像是两个世界。

  太监姓崔,叫福玉,拿袖子给他俩把石凳石桌擦得干干净净,请他们坐,自己则立在旁边恭敬地回话。

  “你方才说被牵连?”书辞问道,“是长公主那件事吗?”

  崔福玉沉默了一会,“当年许多人都以为厂公和公主有来往,实际上并不是的,之所以那么传,不过是为了给他老人家定罪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罢了。”

  他说到梁秋危时总是很尊敬,哪怕时隔这么多年,言语里还是敬词。

  “定罪?”沈怿若有所思,“所以,想除掉他的人,是帝后?”

  “是皇后……当今太后。”他纠正道,“厂公从太后还只是贵人起便跟着她了,表面上看是心腹,实则是心腹大患。人知道的越多,性命就越岌岌可危,厂公是个聪明人,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早早地开始给自己谋后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没能赶得上。”

  他叹了口气,“我一直在想,这个导火索估计就是淳贵妃了。”

  书辞闻言皱眉:“这么说,淳贵妃不是失足掉到井中的?”

  崔福玉摇了摇头,毕竟是沈怿的生母,他目光迟疑地看着他,“当初是太后下令,命人把贵妃推入井内的……据我所知,这件事厂公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否则他便不会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

  尽管已有预感,书辞仍不小的吃了一惊,她几近艰难地朝沈怿望去,十指交错,深深嵌入肉里。

  他坐在那儿神情依旧,不偏不倚地与她视线对上,轻轻伸手过来,语气淡然:“没关系,别往心里去,又不是你做的。”

  第 91 章 九一章

  书辞朝他歉疚地颔了颔首, 心中依旧百转千回。

  当年那些勾心斗角的阴谋阳谋,又何尝不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厮杀, 哪怕未动兵戈,却仍然惨烈血腥。贵妃如此, 梁秋危亦是如此, 机关算尽, 还是百密一疏,到头来, 都未能等到一个好的结局。

  沈怿拿食指在桌角边轻敲,“梁秋危人都死了那么久了, 你何必给他卖命。此事若被人知晓, 可是会杖毙的, 为了一个已故之人, 至于么?”

  “奴才虽是个太监, 但也明白什么是知恩图报。

  “厂公在许多人眼里或许不是什么好东西, 弄权、吃贿赂、排除异己, 然而抛开这些不提, 他对自己人一向是很照顾的。”崔福玉说道, “我老家在直隶南部的河间府,那儿非常穷,所以当太监的人也特别多,厂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有一回又闹灾荒,咱们那里多少年没人管过,突然来了个钦差赈灾施粥, 我年纪尚小,可能七八岁的样子,端着碗从家里出去讨粥,大老远便看见一个生得非常俊俏的人站在粥厂门口。”提起第一次见到梁秋危时的情景,他脸上带着难以言喻地怀念与感慨。

  “厂公瞧着真不像个太监,哪有太监生得这么漂亮的?若不是有人提醒,我反正是没瞧出来。”只可惜那样的风姿,今生是再难领会了。他轻叹,“后来又过了几年,我家里人因为疫病死绝,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来做太监。没想到入了宫,厂公竟对我还有印象,看见我净身了,一连的惋惜。

  “他其实是不希望我们来干这一行的,但有什么办法?要不是山穷水尽了,谁会走这一步呢。”

  书辞在旁沉默的听着。

  原来她爹也是出身于穷乡僻壤,且瞧他这口气,似乎对梁秋危的身份并不知情。记得验身房每年都要对宫廷乃至王府的所有内侍进行查验,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瞒天过海这么多年的。

  “梁秋危……也是由于家境贫穷才入宫的吗?”

  “厂公是京南青县人,好像一开始是为了筹钱给家里的妹妹治病,可惜钱送来时,人已经不行了。”崔福玉顿了顿,“不过我听人说干爹和太后在进宫前就是认识的,所以后来才一直跟着她。”

  这么一想,要是太后从中相助,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书辞和沈怿对视了一眼,随后又低头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望着崔福玉:“公公对梁秋危的事这样清楚,可知晓他有没有对食?”

  “王妃是说干娘?”

  听到这个称呼,书辞的呼吸几乎瞬间一滞:“你知道她?”

  “起初是不知道的。”他摇头道,“干爹对这件事捂得很紧,若不是事出突然,我也没那个机会能见到她。主要是干娘的身份太过特殊,平日里只待在府上,不仅如此,哪怕是在家她也从不露面,连我们几个做干儿子的,都只是听到点风声,压根没料到她会是江家的后人……”

  秋风乍起,头顶上的明月缺失了一块,饶是有宫灯照明,周围仍旧暗了下来,大好的中秋佳节碰上了天狗食月,远处花园里玩乐的人们慌乱不已,比先前更加喧闹了,间或夹着敲锣击鼓的声音,吵杂沸腾。

  “江家?”话未道完,沈怿当即颦了眉打断,“是哪个江家?”

  “就是那个几年前挺有名气的大户人家,上一任当家还在朝廷里做官来着,名字好像叫江弘方……”崔福玉琢磨了会儿,“哦,我记得他家长子尚过公主,是平阳帝姬的驸马。算起来,干娘还是驸马的亲妹妹。”

  书辞当即一愣,胸口好似被何物用力的敲击了一下,脑子里一团乱。

  千头万绪尚没理清楚,各种念头已经蹭蹭的往外冒。

  她娘是驸马的妹妹?

  那当初陷害江家一家的,是贵妃了?通敌卖国的罪判得极重,娘肯定没法全身而退,要么斩首,要么流放或是充作官妓。

  也就是说,是她爹想办法把她救出来的?

  书辞一直以为梁秋危不欲让外人知晓对食的事,是担心她娘会因此受委屈,不承想还有这一层考虑在里面。

  见她神情恍惚,目光间似乎很是犹疑,沈怿忽然感到不安,几次张口询问,却欲言又止,好容易见她视线转了过来,才试探性地问道:“我娘的事,你不会怨我吧?”

  书辞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摇头说不会,继而又望向那个太监,“后来呢?这个……驸马的妹妹,怎么样了?”

  “厂公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之后,我便依照他先前的吩咐偷溜出宫带干娘离开。”崔福玉很遗憾地垂下眼睑,“本来是把她安顿在城郊的一个农户家里,但是得知厂公被斩首之后,干娘便……”

  随着他语气的停顿,书辞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一路沉到那口深不见底的井中。

  起初怀抱的一点点希望,在此刻已全然熄灭。

  十五年前那场祸乱里存活的主要人物,早就去了十之**,她的确不该有过高的期望,然而面对现实,心里还是觉得失落。

  书辞一晚上心情大起大落,到如今终于有种疲惫且无力的感觉。

  可仔细想想,娘亲在当世的重重压力之下,还肯为了爹爹殉情,无论如何,她都是很钦佩的。

  无人再开口说话,四周显得尤其安静,远处敲锣打鼓的声音像是近在咫尺,黑暗仿佛无休无止,月亮久久没有从天狗嘴里吐出来。

  崔福玉在一片沉默里出了声,“其实讲句大不敬的,在贵妃这件事上,太后实在是做得不厚道,所有坏事都让厂公替她干尽了,最后还过河拆桥。”他轻叹,“干爹虽有过,可也有功,东厂还在的时候,朝堂上下井井有条,从未出过岔子。他替大梁鞠躬尽瘁了十多年,死后却落得一身骂名,可惜我人微言轻,连帮他说一句话也不能……”

  他在漫长的黑夜里长叹,背后的景物逐渐清晰,远处的喧哗也平息了,明月清辉从脚边洒下,沿着老旧的石凳石桌爬上了人的脸。

  书辞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从世人嘴里听不到半句好话的她的亲爹,竟也会得人真心虔诚地敬佩至此。

  月蚀过去了,再抬头时又是圆满的一轮,可她赏月吃蟹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连拜祭淳贵妃的心思也没有了。

  看在她的面子上,沈怿并未为难崔福玉,只吩咐他把这里收拾好,自己自求多福。两人仍是按原路返回,此时的大宴正在**,放眼望去一派歌舞升平。

  书辞和沈怿向帝后请了辞,早早地坐了马车回府。

  事情到这个地步,似乎所有的疑点全部解开了,她想了一夜,最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书辞抱着被衾坐在床上,望着那边鞠水洗漱的沈怿,“我们是被我亲爹的死给误导了,以为他是受长公主所累,其实十五年前发生的,是两件事。”

  “你都理清楚了?”他拧了把巾子,走过来给她擦脸。

  温热的面巾拂过眉眼,书辞半睁半闭地点点头,“一切经过得从你娘说起。”

  “当时淳贵妃被先帝所掳,为了戎卢部献媚取怜,参与朝政,陷害驸马一家被满门抄斩,结果驸马因病而亡,长公主与先帝结仇,开始私下招揽群臣,结党营私企图谋反。

  “而与此同时,我爹在江家抄家入狱之际救下了我娘,不久之后便有了我。但在这个时候,淳贵妃不知由于什么得罪了太后,于是被推入井中,做成了她失足落水的假相,又在宫里传出消息,把这口锅扣在你头上。”

  沈怿给她洗好了脸,将面巾随手丢回铜盆内,上床盘腿坐在她对面。

  书辞继续说道:“太后因为怕我爹走漏风声,所以想杀人灭口,正好没多久出了长公主谋逆的案子,于是便顺水推舟,借此机会除掉了他。”

  听到这里,沈怿沉默了一阵,却并不赞同:“前面那些分析的都对。可若我是太后的话,要想杀你爹,大可直接用贵妃的死来给他定罪,为何舍近求远,偏偏选择在长公主这宗案子上下手?

  “而且你不觉得此事很奇怪么?从那太监的表述来看,计划杀我娘时,他们二人已经各怀鬼胎,各不信任,你爹明知亲自动手会让太后拿住把柄,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几乎在大部分人对梁秋危的评价里,不是心狠手辣,就是阴险狡诈。

  褒贬暂且不论,总而言之,他肯定是个聪明人,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的确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

  书辞咬着嘴唇全然没有了睡意。

  “那是为什么?”

  “我个人更倾向于,你爹手上或许有什么太后忌惮的东西,以至于让她一时半刻不敢对他怎么样。但同时,太后也需要让你爹拿出什么把柄来,于是逼迫他对贵妃动手……”他说着,顿了片刻,“或许她那时用了什么人、什么东西来威胁了你爹。”

  书辞心思细腻,一听就明白:“我娘?”

  “我也只是猜测,毕竟过去了那么久,谁也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仿佛是从肖云和死后,秘密浮出水面开始,那些过去的人全都显得不那么光明磊落了,贵妃谋害江家,她爹又害死贵妃,一切的恩怨就像是一个循环,有始有终。

  沈怿握着她的手,“答应我,不管结果是什么,都别为了上一辈人的旧恩仇与我疏离,好不好?”

  书辞闻言笑了笑:“不会的,我像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么?”

  她歪头靠在他怀里,“咱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想就算我爹娘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

  说着起身来拿手捏了他脸颊两下,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样满腹担心的沈怿真是乖巧得可爱。

  “既然查出你娘的死因了,回头要告诉晏先生吗?”

  晏何还现在还住在晏寻府上,沈怿将头贴在她掌心,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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