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才子应邀佐军谋 将军张弓显神技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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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在巡抚官署的客厅坐定,胡宗宪即大步进门,口里连声道:“多有打扰!多有打扰!小兄弟可要见谅啊!”

  宗诗站起身,客气几句,问有什么事。

  胡宗宪请他坐下,郑重地向他合掌一礼道:“本官深夜派人打扰,实为一件难事,要小兄弟帮忙!”

  难事?宗诗见他礼仪周到、郑重其事,不免有些惶惑,担心他还是为虹儿逃出皇宫一案,要自已说出师兄宗画的下落,一番犹豫后,试探道:“贫僧不过一个出家人,文不成武不就,怕是帮不了大人多少忙,更别说是什么难事了!”

  胡宗宪一摆手道:“小兄弟不必推辞!这件事你一定可以办成——本官可帮过小兄弟你的忙啊!我能帮你,你就不能帮本官一回?”

  宗诗知道,他说的人情是指帮自己救俞大猷一事,遂道:“胡大人救俞将军,可不只是帮贫僧的忙,实为帮东南百姓的忙、帮抗倭大局的忙……”

  “说的好!”胡宗宪打断宗诗,大笑道:“此番你帮本官,也是帮东南百姓、帮抗倭大局,难道你还要推辞吗?”

  听说事关抗倭大局,宗诗消除了疑虑,即道:“贫僧虽能力有限,但在抗倭保民的大事上,还是要竭尽全力的,这既是大乘佛法济世度人的宏旨,也是贫僧宏愿,请大人尽管开口,说说什么事!”

  胡宗宪眉目一振:“好!本官就直说吧!我想让小兄弟你请一个人来,帮我出谋划策!”

  “谁?”

  “徐渭徐文长!”

  听到徐渭的名字,宗诗并不意外,甚至暗自佩服胡宗宪慧眼独具。他很清楚,从胡宗宪初遇徐渭卖河时,就对徐渭欣赏有加。后来救俞大猷,也是徐渭劝说胡宗宪出面力保的。只是他不清楚:胡宗宪要请徐渭,何以拐个弯儿求自己帮忙?他们二人不也熟识吗?宗诗忖度一下,猜不透究竟什么原因,遂道:“要请徐先生,大人只需一马一使即可,哪里需要贫僧帮忙?

  胡宗宪面现尴尬,叹口气道:“真像小兄弟说的那样就好了!实不相瞒,本官出任巡抚之后,就派人去请他入幕,他却推说自己放浪惯了,受不得约束,不肯踏入仕途;后来,本官又亲自到绍兴府请他,劝他出来帮我抗倭。他又说自己只会吟吟咏咏、写写画画,不会武功不懂谋略,即便有心抗倭,也是无文武才可用,说什么不答应我。没办法,我才想到徐先生与小兄弟你交往颇深、彼此敬重,你来帮忙劝他,肯定能成!”

  名扬天下的江南才子自称无文武才可用?这分明是有意推辞嘛!难道说徐渭不愿抗倭?这也不对呀!宗诗下意识地摇摇头,自己明明见过徐渭求俞大猷收他入伍、为抗倭出力的呀!一心弃笔从戎、抗倭报国的徐渭以无文武才搪塞,只能说明他不愿与胡宗宪为伍。大约他是风闻胡宗宪攀附赵文华,属于严嵩一党,所以才不肯上他的船。既如此,自己肯定也劝不动。

  宗诗明知症结所在,又不便当着胡宗宪的面说明,默忖一会儿道:“大人亲自登门,尚请不动。那贫僧就更无能为力了!”

  胡宗宪见宗诗再次推辞,愈加尴尬,他干咳两声,支出侍立一边的仆从。然后,用手指抿着唇上短髭,略显口吃道:“本官想,这、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徐先生大约是认为本官是、严、严——相一党,所以才……”

  宗诗见他自己说透,暗服他的爽快,接口道:“这也难怪徐先生,关于大人的传闻,怕是天下皆知了。”

  胡宗宪顿露难堪神色,沉吟片刻道:“本官又何尝不知这些,只是,只是,不暂屈于内,便不能求伸于外嘛!毕竟、毕竟,抗倭是安国大计、是燃眉之急呀!凡事总要知轻知重、知急知缓啊!不知轻重,不肯低头从权,不但会自取其祸,也难酬抗倭保国之壮志。张经大人,不是前车之鉴吗?”

  宗诗觉得胡宗宪的口气里有种忍辱负重的意思,细品品,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却又不能苟同。一时,沉默着,没有出声。

  胡宗宪见他不语,又道:“小兄弟也应看出来——杨宜这个人,平庸无能,只会处处看着都察大、大人脸色行事,而督察大人又不通军务,致使区区几十个倭奴从海边打到南京。因此朝廷震动、皇上震怒,已经透出风声,要削了杨宜之职,由本官来接任。可是,如今官军弱、客**,各军又普遍缺饷,军心不稳,可谓是积弊多多。而倭奴自王江泾败后,已歇养多时,很快就要大举登陆内犯。面临如此烂局,若无英才佐谋、良将奋威,怕是海疆危矣、大明危矣!”

  从这一番剖白中,宗诗看出,胡宗宪既深悉东南抗倭局势,又胸怀抗倭御侮诚意,绝非赵文华、杨宜之流可比。显然,助胡宗宪即是助抗倭大局。他觉得:只要讲明这些,再说明赵、胡貌似同党实则异类的真相和原委,徐渭也一定会欣然出山,助胡宗宪一臂之力。于是,合掌一礼,答应前去绍兴劝说徐渭。

  胡宗宪大喜,遂让他马上启程去请徐渭,而留他所率的僧兵暂时协守杭州城。

  果如所料,宗诗快马赶到绍兴,见到徐渭说明来意,又详详细细介绍了胡宗宪与严嵩、赵文华、杨宜之间的微妙关系,徐渭这才答应佐助胡宗宪,并立即动身随宗诗赶往杭州。

  一听说巡抚请的贵客到了,门子不敢再像平日拿大,急忙踅回去禀报。

  一会儿,院中忽然乐声大作。门开处,胡宗宪竟冠带整齐、带着幕僚亲迎出来。

  徐渭、宗诗同时一愣,相互看看,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如此隆重排场,究竟是故作姿态,还是真正礼贤下士?

  却见胡宗宪大步上前,一拱手道:“先生屈就入幕,一路辛苦了!”

  徐渭却是一拱手,不冷不热道:“胡大人,你弄错了!学生此来,并非入幕。大人如此隆重,学生也经受不起。还请大人先撤了鼓乐再说!”

  “不是入幕?”胡宗宪一愣,看一眼宗诗,面生尴尬,“为什么?”

  宗诗亦惑然看看徐渭,颇感诧异。

  徐渭道:“入幕即是私臣,既要帮大人谋国事,又要为大人谋私事。而学生此来,志在抗倭保民,不想谋及自身和他人私利,所以,只愿为大人宾友,而不入幕。不知大人能否谅解?”

  宗诗闻言,打心眼里佩服徐渭胆识过人,以一书生之身,敢在巡抚面前如此说话,直言谋国不谋私,真可谓是琴心剑胆!不由暗在袖中竖起大拇指。只是不知胡宗宪会做何反应。

  却见胡宗宪哈哈一笑道:“本官请先生,就是为了国事,并不存利己私念,不入幕又有何妨?我们就以宾友相处——先生,里面请!”竟热爽地一把拉住徐渭的手,转脸又朝宗诗道:“请来先生,小兄弟你也是大功一件。待会儿本官重重有赏!”另一只手又拉了宗诗,竟与二人联袂入门。惊得胡宗宪身后的幕僚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进了客厅,胡宗宪将徐渭让到主宾座上,二人同桌对坐,其他人则散坐两边。见众幕僚各与邻座窃窃私语,胡宗宪故意干咳一声。

  厅中静了下来。

  胡宗宪这才对徐渭道:“本官已安排下去,在后堂为先生准备一间最好的居室。等接风洗尘之后,先生可先去看看居室合不合意!”

  徐渭站起一揖道:“多谢大人盛情,不过,学生既不入幕,也就不住在大人的官署之中!免得外间猜测,说学生文战不利,这是要因缘大人进入仕途。”

  众人顿时嘘声一片。就连宗诗也觉得怪怪的,不可思议。

  胡宗宪勉强一笑道:“这怎么行?先生不住在官署内,我们怎么随时商议抗倭战事?”

  徐渭却是淡然一笑,说可以在官署旁边找间房子居住,随时相招,随时过去。

  胡宗宪轻轻眯上眼睛,默忖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道:“好!本官答应先生!”

  厅中又泛起一片轻轻的议论声。

  徐渭却似充耳不闻,道声谢,飘然落座。

  胡宗宪当即吩咐下去,就在官署旁边为徐渭找间好一点的房子,然后,又命亲兵取来三百两纹银,让徐渭先做日常支出。不料,徐渭再次推拒。

  胡宗宪不由微微皱起眉头,落了声气道:“先生,这——又是为什么呀?”

  徐渭道:“学生在绍兴就听说三军缺饷。官军、客兵在战阵上出生入死,每天最多也不过三钱银子,而学生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即受赠银三百两,实感有愧。况且,传出去,那些缺饷军卒听说,也将胸怀怨愤,而对大人议论纷纷。学生岂能一到杭州就为大人先造恶名?”

  这番话倒使胡宗宪脸上浮起笑意。

  徐渭接着说,他们本是诗书传家,家产虽不算丰厚,但也小有积蓄,他此次来杭州带了五百两碎银,除留下一百两用作在杭州用度外,另外四百两捐给官军,充作军饷。说罢,即从行李包裹中取出银两,放在桌上。

  胡宗宪立马撑直身子,高声赞道:“好!好!本官还依先生!”转而,又向厅中众人道,“诸位,都看到了?徐先生许身为国,却又不取分毫,反而捐银助饷,堪为我等楷模呀!我们为官食禄,难道还不如一身清风的徐先生吗?好!本官也见贤思齐,捐出官俸一千两,以助军饷。”

  他如此一说,厅中众幕僚也都坐不住了,有的说要捐几十两,有的说要捐百余歇养多时,很快就要大举登陆内犯。面临如此烂局,若无英才佐谋、良将奋威,怕是海疆危矣、大明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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