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送军情宗经归来 借灯笼小山退敌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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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中分明坐着一个老僧!

  小山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走了眼,下意识地揉揉眼,再看看仔细。

  烛光里,真真切切地坐着一个老僧,正微瞑双目、双手合什,盘腿坐在帐中央的席垫上,似已禅定,似已睡熟。

  那老僧年约六十开外,身材瘦小,小头小脸,肤色却很白,只是脸上皱纹纵横,看上去,似一张刚刚团过、却又半抻半展的纸。

  这不是师兄宗经吗?!

  小山认出了老僧,又惊又喜,心里一热,随即探身进帐,就要过去相认。走了两步,又觉不妥,陡地收住脚步,停在帐内,无声打量着师兄,情似沸水翻滚。

  自三年前的嘉靖三十一年(公元1552年),宗经留函别去后,小山还是第一次与他见面。曾经朝夕相处的老师兄、老朋友,一别几个年头,杳无音讯,今日却忽然在自己的帅帐里相遇,这未免太突然,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早就听宗诗、月清等人讲过,宗经、月澄二人是被张四维抓住后,又让倭寇劫走的。此后,一直传闻他俩留在倭寇营中,专给倭寇教习少林武功。海盐城下,足利自吉更是这样亲口告诉月空。嘉兴解围时,月满还曾亲自与月澄对阵。如果说,海盐城下足利自吉的话,有蓄意挑拨之嫌,那嘉兴城下月满与月澄之战,则足以证明足利自吉所说的并非全是欺人之语。

  据此推测,师兄已心向故国,帮着倭寇做事了。那么此刻,他又来这里做什么?来帮倭寇做说客吗?要我们放他们一马、不要穷追不舍?还是要谈其它什么条件?他又是怎么进的帅帐?怎么连帐门口的僧兵都不知道?

  小山暗暗猜测着,凝神不语。

  “怎么?短短的三年不见面,就认不得师兄了吗?”宗经突然开口,却依然瞑目合什,一动不动,仿佛在说梦话。

  小山微微一笑:“师兄一函别去,春秋几易,如今突然出现在师弟的军帐之中,实在令人意外吃惊啊!怎么不让僧兵提前通报一声?”说着走过去,执壶就要倒茶,却听门口僧兵隔帘问道:“元帅,你在跟谁说话?有人进入你的帐中吗?”

  “哦!”小山微微愣了一下,应腔道:“是我的老师兄,你们不必担心!”心下,却暗暗佩服师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自己的军营和帅帐。不由赞道:“师兄神功,不减当年啊!”

  宗经睁开眼睛,歉意一笑,说自己哪里有什么神功,不过是趁着夜色,扔一块石头,把帐门口的僧兵引开,自己才悄然进帐。他见小山面色温和、笑意盈盈,却又目光审慎,并无多少亲近之态,更无老友久别重逢时的浓情烈意。不由轻叹一声道:“师弟,哦,我是不是应该叫方丈或元帅更恰当一些?”小山说还是叫师弟好,他才接着道,“你说实话,少林僧兵是不是颇恨我和月澄?”

  小山默然一会儿,点点头。

  宗经只是一声叹息:“我也深感愧对少林啊!”

  愧对少林?小山心头微微一震:看来师兄果然是助纣为虐了!那么,他此来也当是为倭寇做事?小山没搭腔,着意听师兄下文。

  宗经又重重叹口气,沉吟一下道:“不过,我——此番来,是想重归少林,师弟能答应吗?”

  小山再次打量着他,不知他为什么这样说,莫非师兄是忽然醒悟了,要与倭寇分道扬镳?

  “我佛慈悲,回头是岸!”小山略略一忖道。

  宗经露出一丝笑意,笑容里却带着几分尴尬:“我如此抉择,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小山有些茫然,沉吟一下,疑惑道,“难道师兄内心并不想重归少林?”

  宗经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离开少林的初衷,是要回日本国的。但是,种种阻隔,一言难尽,竟是迟滞今日不能回去。我实在与你们所说的‘倭——寇’待不下去了,所以,才……”

  看来师兄是有些幡然醒悟了,尽管这番醒悟迟了些,但毕竟是醒悟了。小山心头一振,诚意恳恳道:“无论是故国难归,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只要师兄愿意归山,少林寺的山门都随时恭候笑纳。”

  吧嗒!一颗老泪忽然从宗经的眼中落下。

  小山也被触动,走过去,一手轻轻搭在师兄手上。

  宗经抬眼看看小山道:“师弟,其实,我此来是帮你们打那些日本浪人武士和明朝海盗的——说他们是倭奴,也没屈了他们,谁教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呢?你相信我吗?”

  小山眼中亮光一闪,手陡地紧握了一下宗经的手,凭他与师兄多年的知交和他熟知的师兄为人,他觉得师兄此言是真诚的。过去,师兄因僻居深山,潜心修禅,不见倭寇暴行恶迹,提起倭寇如何如何,自然会有一些偏袒国人的私情。而这三年深处倭营,应该已经彻底认清了倭寇嘴脸。此次幡然醒悟、毅然归来,帮助僧兵打倭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于是,点点头,问他打算怎么帮僧兵。

  宗经这才道:“我是来给你们送倭——寇军情消息的——这个消息足以让你们打痛——他们!”他一时还觉“倭寇”二字碍口,犹豫一下才用“他们”取代。

  小山微微向前倾些身子,目光愈加专注起来。

  宗经道:“你们不要在此与他们——倭——寇扎营对峙了。后半夜,倭寇就要金蝉脱壳,留下一座灯火通明的空营撤走——所以,等到天明,你们就踪影难觅了!”

  “撤往哪里?”小山抑住激动的心跳问。

  “王江泾!”

  小山自从挂帅出山后,一直率僧兵在浙南、浙东抗倭,后又驻守金塘岛,并不熟悉苏州府、嘉兴府一带的地形,对王江泾这个地名更是闻所未闻。便问王江泾地形如何,倭寇退往那里用意何在?

  宗经介绍说,王江泾地处平望与嘉兴府之间,地形与平望相近。地势虽平坦,却是三面水荡,运河从中横穿南北,水陆交错,地形复杂,亦是易守难攻。况且,水荡四周芦苇丛生密布,又是设伏藏兵、偷袭突击的佳处。末了,宗经又说,倭寇退往此处,便要兵分三路;一路据险反击,拖住明军和僧兵;一路向南直扑嘉兴;一路绕过西面的天花荡,西南走东禅市,取道桐乡,直指杭州。最终目的是让明军四面扑火,不能集中兵力于一处。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小山听罢神色一振。倭寇的规划、意图几乎完全抛在面前。据此消息,不仅可以有效防止倭寇化整为零,四下蔓延战火,荼毒更多生灵,甚至还有可能一举全歼这股倭寇。他想立即到俞大猷军帐,亲自告知此事,尽快应变制敌。

  他欠身起来,又马上想到这毕竟是在两军阵前,事事皆当谨慎,稍稍失于大意,便可能酿成三军之灾。多年的友情固然可信,师兄的人品固然也可信,可毕竟师兄陷身倭营三年之久,究竟情形如何谁也说不清楚,而所有传闻都是师兄和月澄为虎作伥云云,甚至月满还与月澄面对面的刀兵相见过。师兄此次来投奔僧兵,又是如此的突然……

  兵以诈立。这又会不会是倭寇的诡计?师兄又会不会……小山想到这里,心中一颤,又赶紧打消自己的猜疑。不可能!师兄的人品和操守自己是熟知的,师兄决不可能是诈使!可是,他又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拖了几年光景,直至今日才突然与倭寇分道扬镳,来僧营找自己呢?

  想到这些,小山又沉稳坐下,轻轻感叹:“师兄既不能回国,又不堪与倭奴相处,怎不早早回头帮少林僧兵呢?”

  宗经长叹一声道:“我和月澄初被小泉太郎等人劫去后,本想让他们派船送我俩回国,所以,便没有反抗。谁知,小泉太郎竟要我为他们传授少林武功,我不答应,他们就以各种理由阻止我们回国,还把我和月澄分开看管起来。我想,他们念及同邦之情,迟早会派船送我们回去。既然暂时走不了,我权且留下来,一方面劝劝小泉等人,让他们不再攻掠大明;一方面顺便解救些被抓的大明渔民。等找机会见到月澄,便带他一起离开。这也是为什么月朗在澉浦寨打镖救我时,我没顺势逃出,个地名更是闻所未闻。便问王江泾地形如何,倭寇退往那里用意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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