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摊牌第3/3段
“这是一种高贵的动物，你不能把它当做奴颜卑色有命必从的狗，你只能和它建立信任，你想它为你做什么，你首先要让它把你当做朋友，而不是主人。别妄想把它们关在笼子里用棒子和鲜肉威吓加收买，它们宁愿拔掉羽毛、自断鸟喙也不会屈从于囚禁和屈辱。隼，至少我从没见过吃腐肉，它们不耻于鹰的食腐习性，袭击鹰一为抢夺猎物，二为试其胆量，哪怕鹰的体型远远超过自己。它们是天空的游侠，是最迅猛最高贵的猎手。”
这就是公爵私下对同僚所说的。
梅克林堡本就属于帝国东部山地，是赫斯优秀的兵源地，民风彪悍，那儿的男性贵族子弟也常常驯养猎鹰。对夏洛特女亲王来说，这构成了她自童年起就被束缚在礼服下的热血和野性，女孩儿可不被父母允许碰这些男孩子的玩物，一切要为政治联姻做准备，她可从来没有机会驯养一只猎隼。在圣赫斯堡大学进修的日子，她一手诗篇，一手宝剑，身骑白马，风度翩翩的姿态让优柔寡断又文静的皇帝仿佛找到了生命中的曙光，而皇帝不凡的谈吐和文雅的举止也让豪迈的女亲王耳目一新，就这样，性格互补的两人很快成了情侣，尽管谁都知道浪漫的爱情只是童话里的甜言蜜语，特别是皇室贵族都得为政治做出牺牲。偏巧叛乱后没多久老梅克林亲王寿终正寝，皇帝又架空了老宰相和威廉公爵的一部分权力，多多少少表现出帝王之尊，两人终于排除万难走在了一起。
“多么可爱的小家伙啊，”夏洛特迫不及待地，就在晚宴上撩起婚纱袖子，绑上皮护手，让游隼站在胳膊上梳理羽毛，“威廉爵士，感谢你为我准备了这么精彩的礼物，我真的很开心。”她对着公爵微笑示意，公爵则向皇后鞠躬还礼。“我的荣幸，陛下。”
他同样带着微笑，可心里一点也不是滋味。就在他面前，他的主人，至高无上的皇帝皇后衣着上的珠宝装饰，一眼就能看出是菲利普王宫殿中的藏品。他的士兵们为了一场毫无意义的干涉战争流血流泪，去屠杀凭借勇气和热情走上战场的爱国民众，而最高的执棋手，皇帝却可以以一箱珠宝、一份美色、一场婚礼轻描淡写地宣布议和。而当他们在皇宫内享用玉盘珍羞的时候，那些战争中失去丈夫的女人、失去父兄的孩子却还得在悲痛的淹没里努力振作，为了支撑起家庭的明天而在温饱线上挣扎。皇帝的意志可以支配一个国家，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可以凭自己的好恶给予或施舍。
可他为什么有这个权力？为什么他还能把这个权力赋予自己家族的后人？
公爵为自己如此背弃忠诚与誓言的想法感到内疚，可又不能把他们忘却。有时候，他突然也希望发生一场革命，但革命后资本家们的原形毕露，比先前更残酷的剥削，又让他怀疑革命是否只是权力更替的幌子？
不应该是这样子。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笑容快消失了，剩下的几分也变得机械起来，于是又一次努力挤出自然的笑容，装点了略微抽搐着的脸庞。
大臣们小声议论着，多半是愤愤不平，为皇后青睐于这么一件没有身份价值的礼品而不满，更多的是对威廉公爵的嫉妒。就连皇帝自己，也被新婚妻子脸上的微笑激起了几分无名怒气。又联想到这个人夺取了自己的威望成了民族英雄，帝国又难以离开他的辅佐，他终于感到了切切实实的愤怒。
这一切都被霍金斯等大臣看在眼里，趁晚宴间隙，他们和皇帝耳语了几句。只见皇帝面露愠色，又很快换上伪造的微笑。皇帝和妻子宾客道一声失陪一下，便站起来离了席，径直走到外面的露台上，唤侍者把威廉公爵叫来。
“朕对你没有攻下塞涅和突然退兵很失望，你让赫斯颜面扫地。”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皇帝努力压着火气。
而威廉公爵只是保持沉默。
这反倒激怒的皇帝，他被无明业火一时冲昏了头脑，愤然转过身，用威吓的语气低声咆哮道：
“你都做了什么！？我们本来完全可以拔得头筹，攻入塞涅！这是在大陆彰显赫斯实力最好的时机，朕要让这片大地像记住约瑟夫大王一样记住朕的名字！朕要让赫斯像太阳一样成为大陆的永恒！而你，却违背了朕的命令！朕最信任最忠诚的元帅，赫斯的民族英雄却在此背叛了他的皇帝，抛弃了他的人民，朕是痛心，也是寒心呐！卿，该当何罪！”
“臣不肖，请辞去元帅一职！相信陛下左右自是人才济济，臣当隐退让贤！”威廉公爵再也忍受不了，立马直起腰，冷冷地说道。他纵横沙场多年，手刃敌将无数，黑威廉的名震大陆，又何曾受过今天如此的屈辱？又何须害怕一个听信谗言手无缚鸡之力，靠自己和老师鞠躬尽瘁辅佐的皇帝？
“交出你的勋章！”皇帝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吼不传进宴会厅。勋章自然指的是帝国元帅金章——象征帝国最高指挥权和最高的荣耀。他试图用这个笨拙的挡箭牌威胁公爵。
可是，威廉只是长叹一声，解下勋章放在露台边沿上，然后向皇帝深鞠一躬，便转过身径直远去，坚定不移，没有回头看一眼。
“威廉！你竟敢如此对朕！”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皇帝的怒吼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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