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空耗第1/2段
“那道狗肝是一定会被扔掉的，因为它有毒。杨先生最后选的菜肴，也不是九道，而是八道。”
“他可以吃九道菜。”沈默平静了下来：“但他最后只选了五道，为什么？因为他尊重我，我给四哥选的，给你们选的，给我自己选的，都符合“礼”，而他，最终也选择了尊重我重视的“礼”。”
“一道荇。他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是出身高贵。荇，出于泥水之间，长之参差难齐，他不认为他高贵，也不认为他有才。”
“一道胶菜，我一开始以为他选这道菜的意思，是他出身于河东道，但，想必是他是在哪里蜕变了自己，成了一名军人。胶菜，白也，他认为，成为这样的一个身份，是他一生最光荣的事情。”
沈默在这里忽略了一个可能，也有可能杨先生为隋朝后裔，认可的是杨坚出身于河东道东山省，是寒门，而非弘农杨氏。但这并不重要，毕竟到了如今，是弘农杨氏应该对出了杨坚这个人才而感到光荣，而非杨坚要为他出身弘农杨氏感到光荣。虽然结果不差，沈默知道了杨先生的本意是要教什么，但过程却有所偏差。
“蒸鱼、腊鸡、和水煮虾，我不太能猜出是什么意思，但一定有这样的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躲开天子所食牛、羊、猪。”
“杨先生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了跟我讲“礼”，他是要教我不讲“礼”，把九降七，把五降三，都是不符合“礼”，他是要教我，不要被陈规陋习束缚。”
“那道狗肝，就是天子与诸侯的颜面，就是他想要拿来教育我的东西，他是要舍弃他的颜面，来教我，什么是我现在需要的。”沈默喃喃自语。
“一出好戏，一出好戏！我当唱戏的是谁！我当看戏的又是谁！呵呵哈哈哈哈！！！”
沈默笑着，他勾到了椅子，一跟头就摔了下去，可他躺在了地上，却仍然笑着。
笑着笑着，他就哭了出来，可他仍然在笑着，他笑的是他自己，哭的，也是他自己。
“我自以为自己所学，不是为了恢复那些陈规陋习，却没有想到，最维护这些垃圾玩意的，竟然......是我自己。”
漪兰和初春沉默着看着沈默，却很难理解沈默的这些感情。
前世，沈默出身于虔诚之家，听了十余年佛经，见了母亲参拜百千次。
金身泥塑，银粉木雕，有哪次响应？
尽钱财、耗时间、磨进取之心换“诚心。”
什么是诚心？沈默十余年，懂了。
懵懂无知年纪，听禅十年。
遂不信神佛。
启蒙先生是浩劫之后所存不多的儒家学者，是沈默的亲戚，教他学儒、传与棋艺。
沈默爱极了儒家，而老先生死后，他年岁渐长，见世人无一为儒、历史上儒生，又多是负心薄幸、蝇营苟且之人。
先看司马相如，让自己的妻子与自己不告而奔，没了钱就当垆买酒，恬不知耻跟自己的岳父要钱，一点也不在乎岳父、妻子与自己的颜面，吃了十数年的软饭，临了还要嫌弃自己的发妻。
其才之高，沈默叹为观止，其人之贱，亦复如是。
有一对联，下联是魏无忌，长孙无忌，你无忌，我亦无忌。他的上联是蔺相如，司马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
司马相如的相如是他自己改的，便是自己如蔺相如一般。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拨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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