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麻布袋草布袋第1/3段
丧事是在广富家办的，主办丧事的是高祖父的长房后人广良。广良是整个门族里我们同辈份中最年长的，又是高祖的长子传下来的根苗，这样，家族里现在的主事的人，就是广良了。什么腊月二十八祭祖、清明前祭祖啦，都是他来负责。
老太太火化后，全家人的心中也松了许多。
但事情还没有完。我们的祖母大人的丧事，花了很多钱。这些钱，是得由我们的父亲和我们的叔叔分担的。
老太太说得对：“麻布袋草布袋，一袋（代）管一袋（代）。”
我们所有人都认为我们的父亲手头里是有几个钱的。上面现在按月给他补贴。他那段时间，也没有花什么钱在什么地方。偶尔，我们的老四还会给他一点钱。这些都是我们知道的，明面儿上的事。
但我们都估计错了，我们的父亲手头有钱是不假，但是，这次的丧事所花费的，已远远超过了他能承受的极限。加上老太太是喜丧，光是买的寿碗就有上千只，好多人家都来“偷碗”了，谁家“偷”得多，谁家后面就是福禄禧寿样样俱全。全村的人都来“偷”了。我们的奶奶，早已越过了九十岁的高寿，都快要到百岁之寿了，这在蒲塘里，是这么多年来都少见的。
来送孝礼的很多，送了孝礼的，都得要拿到寿馒头。发放寿馒头的队伍，从广富家门口一直排到了桥口。
这都成了喜庆的事了，但却成了我们父亲的灾难。他知道，这一下，他手中的钱，是远远不够的了。发放的寿碗，发放的寿馒头，都得要从他手里出。
我们的老四也在排队的队伍中，他拿到了几个寿碗，现在，他排在队伍中等待着拿寿馒头。好些次，我们的怀珺姑妈想把他拉出来：“老四，你就不要排队了，家里会给你留的。”我们的老四静静地挣脱了怀珺姑妈的手。
你看到了吗，从这一刻起，我们的老四就不把自己看着是老方家的人了。我们的父亲当然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但我们的父亲除了叹气，除了伤心，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小儿子到了这一步，小儿子做到这一步，蒲塘里人也都看在眼睛里了。
我们的怀珺姑妈知道老四不想见到她，也不想见到怀珏姑妈。虽然，怀珺姑妈那时候待老四是相当不错了，但是，大事情上，我们的老四仍然没有办法忘记。方楠已经这么大了，老四结婚也过去这么多年了，但是，老四结婚时，眼巴巴地盼着几个姑妈家来个亲戚；方楠出生时，我们的老四同样眼巴巴地盼着家里的亲戚能来。方楠过周岁时，我们的老四三十岁生日时，都给了姑妈们和蒲塘里口信。然而，没有一个人去到老四所在的白莲中学。
路实在太远了。
再说，有哪一家人能够脱得开身去那么远的地方呢？家里一大堆的事，怎么能走得出来呢？
是的，这些都是理。
但这些，都没有道理。
这么多的事情上，都没有了来往，哪里还谈什么亲情呢？淡漠如斯，还让老四心里能再有什么念想。
当然，老四现在心里谁都不怪。老四只怪自己，谁让自己找了个这么远的姑娘结婚的呢？家乡有那么多好姑娘，甚至孟校长和李主任的女儿，都愿意嫁给他，可是，谁让他心里眼里只有一个舒君君的呢？
怀珏姑妈也来拉过老四，老四也没有理会她。我们的怀珏姑妈闷声不响地站在老四身边一会儿，然后就悻悻地走了。
老四家的和儿子站在老四身旁，眼睁睁地看着老四拒绝了一个个来拉他的姑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四家的甚至不认识怀珏姑妈，他只跟怀珺姑妈见过一两次。
当然，我们的老四心里并不计较姑妈，更不会恨她们。自己的哥哥也就这样，你还能计较姑妈们吗？你还能计较那些表亲吗？你是娘舅家的表亲又怎么样？当年父亲和母亲是怎样帮助两个姑妈的事，他也知道，但那是爸爸和妈妈给予人家的恩德，不是他老四施予别人的恩德。
现在，我们的老四跟我们的父亲一样sp; 这么多的事情上，都没有了来往，哪里还谈什么亲情呢？淡漠如斯，还让老四心里能再有什么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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