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往事只堪哀第1/3段
老太太去了。九十六岁的老太太走了。
生于庚子年的老太太，走完了九十六年的路程，静静地离开了。
老四走出广富家的门，我们的父亲想问一下他去哪里的，但是，他没有问出来，他眼巴巴地看着四儿子出了广富家的门。
我们的老四不久便回来了，他扛着一大摞黄纸回来了。
然后，他就坐到老太太的头前，开始给老太太烧纸钱。
那边，广富开始从蒲塘里的人手里接过一沓沓纸钱，安排在老太太灵前。广富本想跟老四说，这纸钱不要特地去买的，但后来明白，老四是老四的一份心意，老四有老四的意思，也就没有说什么。老四离了蒲塘里这么久了，蒲塘里什么样的风俗习惯，他已经不懂了。他现在只按自己的想法做事，尽到心，尽到意，就行了。
广富懂。
老四不拿别的的堆上的纸钱，他只是拿自己扛回来的这一摞纸，和老婆孩子一起烧化给老太太。
我们的老四一边给老太太烧着纸钱，一边流着泪。
这么多年来，老四方方面面都是尽到了礼数。我们的叔叔那里，我们是几十年没有走动了，但是，老四每次回来，都会奉上一份礼品。老太太这里，老四送去的，不像给我们几个人的烟啊酒啊的，他要么就留些钱给老太太，要么就是从水廓、从银城带一些老人喜欢的东西。也算是费了心了。每次我们的老四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后，老太太都眉开眼笑得什么似的，就想跌倒了拾了块金子一样开心。
老四知道我们的父亲和我们的奶奶之间的疙里疙瘩的事，也知道我们的奶奶对我们的母亲一生一世都是脸和心不和，不管我们的妈妈怎么努力讨她的好，她始终没有跟我们的母亲舒展过脸。
这么多年来，我们的老太太对两个女儿也就是我们的两个姑妈是太偏心了。为了两个女儿，老太太没有说大儿媳妇也就是我们的母亲半个好字。甚至，她的心中，就没有我们这一房了。当然，偏心女儿，薄待儿媳，也算人之常情，但你作为长辈，你最终还是得一碗水端平。可是，我们的老太太，心里最重要的是两个女儿，接着是他的小儿子。然后呢？是她的外孙子外孙女和叔叔这一房的孙子孙女。我们这一房，所有的人都不在老太太的心上。
当初，老四回来，一定要去看老太太，一定要送礼给老太太，全家人都强烈反对，甚至我们的父亲都强烈反对：“她这一辈子，没有对我们这一房有过一点好，你这是何必？她喊你吃过一顿饭？她为你做过一件衣服？”
我们的老四说：“是的，没有。我们有这位奶奶，跟没有是一样的感觉。你父亲大人说得对。但是，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再说，你们是你们的理，我有我的理。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你们不要管我这件事好不好？退一万步讲，她是个长辈，是祖辈。我们晚辈就该尽晚辈应尽的礼数，我们晚辈，是不能计较长辈的过失。这事儿，你们就不用管了。她都这个年纪了，吃也吃不到多少了，拿也拿不到多少了，用也用不了多少了。你还跟她计较什么？”
我们的老四，有些事他不想说出来，他明白，其实老太太对女儿偏爱甚至溺爱，真的是人之常情。但老太太关键时刻，一点儿不含糊，甚至是个非常讲原则的人。这样的老人，你还能计较她吗？就算她老糊涂了，昏庸了一辈子，你还得敬她是长辈啊！
我们的母亲去世后，老太太来家里了了，而且说了些戳我们父亲耳朵的话，就像那句：“要是素素不死我哪里能住到大儿子家里呢？”这话，我们的父亲生气，我们弟兄们也都生气。这是什么话？你一个祖辈的人，是想让我们的妈妈死了让你喽？哪有这样的长辈的？你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话是说得不中听。但是，老太太都差不多耳聋眼花了，有时候说话也颠三倒四了，你又要计较她什么呢？
再说，她在大事上你们不要管我这件事好不好？退一万步讲，她是个长辈，是祖辈。我们晚辈就该尽晚辈应尽的礼数，我们晚辈，是不能计较长辈的过失。这事儿，你们就不用管了。她都这个年纪了，吃也吃不到多少了，拿也拿不到多少了，用也用不了多少了。你还跟她计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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