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十节度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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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赞普哪里还顾得上那位年轻貌美的赞蒙?他闻言大怒,骂道:“你这狗才,当真是不长眼。她病了就让她去看太医,吃药,喝水,多睡觉,找我作甚?来人,将这狗才拖出去狠狠地给我抽一百皮鞭!”

  金城公主见他发怒,忙劝慰道:“赞普休怒,我听不得人哭闹,也不喜欢闻到血腥味,权且看在我的面上,饶了他吧!”尺带珠丹见她求情,这才点头饶了那人。

  那侍者早吓得面如土灰,忙磕了头,屁滚尿流的跑了。

  这一闹,金城公主最后的一丝气力也接近耗尽,她软倒在床上,对着尺带珠丹说道:“赞普,我走以后,其实最不放心的事只有两件:一件是咱们这两岁的小赤松,他从此成了没娘的孩子,望你多加照拂,且不要让他受别人的欺负。还有一件,就……是……”她气息逐渐变弱,仍勉力说道:“是赞普你自己……汉朝的诸葛亮说,‘近贤臣,远小人’,赞普你要小心……小心朗·梅色和东则布两人,莫要轻信他们……”此话说完,她的呼吸开始变得短暂而急促。

  此时的赞普尺带珠丹,哪里还能说出半句话来?他一手搂着王子赤松,一手抚着妻子的肩膀,泪如雨下。

  只有两岁的赤松却用他乌嘟嘟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小嘴里咿咿呀呀的道:“妈……妈!大……大……!”

  金城公主喉中飘出一丝极为微弱的歌声,她把自己最后的一点生命之火燃做了思乡的吟唱: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如丝如缕的歌声终于断绝,一缕香魂缥缈东去。

  日光照耀下逻些城上空,竟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大雁,缓缓地消失在湛蓝的天际。

  大唐开元二十八年十二月,金城公主薨。

  ……

  与以往的朝会不同,开元二十九年深秋的一次帝国高级军事会议既没有在雄伟瑰丽的大明宫召开,也没有选在高大明亮的勤政楼。几位大臣和高级将领都被带入皇宫三清殿旁的一座不起眼的三层小楼内。然而,他们却都格外地意气风发,只因为这座小楼有个足以光耀千秋的名字——“凌烟阁”。

  凌烟阁内的墙壁上画着开唐以来数十位功臣勋贵的肖像,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太宗皇帝的“二十四功臣”,画像都有真人大小,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此刻,他们如天神般注视着这群继承他们浩荡功业的接班人。

  在凌烟阁二楼主厅的中间,被铺上了一张巨大的《大唐全舆图》。

  天子李隆基如一位莅临疆场的将军般在主位上昂然端坐,显得英武异常;忠王李玙已经被册封为太子,并更名李亨,他只在右侧陪座,而左侧尊位上坐的却是早已致仕的百战老帅——信安王李祎。

  李祎以下,则分别是河东节度使王忠嗣、朔方节度使安思顺、河西节度使盖嘉运、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和安西节度使夫蒙灵察等西北五大军镇的主将;太子以下,则是中书令李林甫,兵部尚书兼领幽州节度使牛仙客和吏部尚书兼领剑南节度使李适之等三位宰辅重臣,高力士随侍在天子左右,龙武卫将军陈玄礼带人在楼外把守,闲杂人等皆不得入。

  会议自卯时三刻开始,此时已整整开了一个多时辰,在场的君臣十二人全无一丝疲倦。

  天子李隆基道:“方才,中书令已经陈述了朝廷变府兵制为募兵制的策略,兵部尚书也拟了个和籴法的条陈,朕看,都好啊!变府兵为募兵,实则各镇已有实行,有成例在先,就等朝廷的法令了,实是大势所趋。募兵制不仅免了各地百姓征发之苦,还给了失地逃户的流民一条出路,实是强兵安民的良策。至于和籴法,也已经在京畿试行了两年,从效果上看,也是好的!如遇丰年,国家从百姓手中议价购粮,不仅免了谷贱伤农,还大幅降低了从江淮转运的耗费,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各镇的军粮就不用犯愁了,可谓一举三得!”

  诸将听了天子如此说,心中俱都欢喜。此前,各镇基本都已是府兵与募兵并行,两者利弊已泾渭分明。

  简单说来,府兵制虽然在隋末唐初天下大乱时有利于兵源的稳定,从而成为唐军纵横天下的兵制基础,但由于世代相袭,缺乏竞争和激励,府兵的兵源质量已大幅度退化;而募兵则多来自失地逃亡的青壮,对他们来说,唯有当兵搏功名一条路,故此更易指挥且战力更强;此外,从后勤保障角度上讲,和籴法令关中屯粮大丰,自然后顾无忧。

  天子又朗声道:“而以上两点,皆是基础。而这次朝会实际要议的只有一点——如何让各位将军的画像将来也能绘入这凌烟阁中,世世代代享受我大唐君臣子民的香火祭祀!”

  此话一出,在座的各位将军,包括老帅李祎在内都激动了起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谁都知道,死后能进凌烟阁供奉,是作为一名大唐臣子最为顶级的荣耀,任何其他封赏和奖励,都不可能与之相提并论。

  天子见状,微笑道:“各位将军,朕给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再保大唐一百年的平安!”

  诸将雄心陡涨,齐声声“嗨!”了一声,雄壮的诺声在凌烟阁中回响。

  天子向李祎道:“信安王,朕看就由你来廓清我军目前的战略态势吧!依朕的意思,接下来就不必拘泥于朝礼了,好让各位将军直抒胸臆。”

  白发苍苍的老帅李祎霍然站起,谢恩后径自踱至《大唐全舆图》前,环顾诸将,轻轻说了一声:“各位!”

  他已八十高龄,身经百战,在军旅中的资望极高,在场的五位大将都曾在他帐下听用,此刻也都豁然起身,俨然又回到当年的帅帐中一样,屏息而立,不敢有丝毫马虎。

  李祎微笑道:“请落座,且听老朽一言。”

  诸将又是齐声声的“嗨!”了一声,行了军礼,这才坐回原位。

  在场的天子与诸大臣见了也都心生感佩,不知当年这老帅在军帐中又会是怎样的威风!

  李祎苍老的声音中满是风霜的侵染和岁月的沧桑,他单刀直入地说:“依我看,我军的主要劲敌有三,另有三股暗流。首当其冲的就是北方的突厥,这头老狼虽然近年来分裂削弱,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仍不断联合突骑施、葛逻禄等别支部族袭扰我河东、河西、朔方、北庭等镇,我们和他们打了一百多年,可谓互知根底。突厥狼种,坚韧残忍,若万一有卓越领袖产生,突厥再次崛起也未必不能,故此绝不可掉以轻心!”

  诸将皆屏息静听,凌烟阁内无一丝杂响。

  李祎接着说:“其二,东北之契丹与奚。他们原本附逆于突厥,突厥衰落无暇东顾,就都发展了起来。那个张守珪原本也是打的不错,但因为他嫉贤妒能又贪鄙成性,老哈岭一战坏了我军威名,前两年已经被贬至括州,死在任上了,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只是莫要学他!”,这员老将说话坦荡直接,此刻以张守珪为例训诫各位边疆大吏,没有丝毫避讳。

  他又言道:“所幸契丹内乱不断,数年前耶律涅礼杀了契丹王李过折自立,契丹各部再次陷入大规模分裂。但每到春荒,仍有契丹骑兵不断南下袭扰掳掠我河东、幽州等地。整体来说,契丹虽不如突厥强大,但具有其独特的百折不挠之族群性格。这支猎鹰不飞则已,一飞必然冲天!老朽揣度,如不善加钳制,任其发展下去,百年之后契丹必成中原之大患。

  以上两点,暂不多说,未来我军最大压力将来自于“獒种”——吐蕃。去岁,金城长公主已经病逝。吐蕃曾派使者至长安报丧,但双方就小勃律的附庸归属问题最终没有达成一致,由此这支巨獒的野心昭然若揭。”

  说到这里,老帅将手中御赐的手杖往舆图上一指,继续道:“以老朽所见,他们会分兵三路进犯:一路西出连云堡,觊觎我安西四镇和西域地区;第二路东出大非川,抢占石堡城,退可扼住兰州、甘州等我军咽喉要地,以便其从容蚕食西域,进则可入寇陇右、河东,搅乱我军腹地,甚至进犯长安也非难事;第三路,如从康巴地区突入剑南道地界,攻占成都,则可以将‘天府之国’做为进犯中原的基地。平心而论,他们杀入平原容易,而我军进取高原则难,届时他们南北呼应,如三只铁钳夹击关中,定然使我军背腹受敌,首尾难顾,其用心何其毒哉!”

  这一番话剖析下来,大家都清楚了当前与突厥、契丹和吐蕃的战略态势,但听老帅说“尚有三股暗流”,不知所指为何,更是用心倾听。

  李祎又说:“突厥、契丹与吐蕃三股势力显而易见,这叫敌在明处,尚不足惧。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敌人。据说,江上行船的舟子,不怕惊涛骇浪,唯独怕这看不见的水底之‘暗流’——有时候你看浪头向前涌,船身却偏偏后退,你看水面风平浪静,一不小心却被旋涡吸入江底。但如果善加利用,又可以顺流而下,事半功倍。还有三股力量,与我军关系尚不明确,故此比喻暗流。”

  “那么,敢问老帅,您所说的三股暗流是什么呢?”在一旁的吏部尚书李适之急切问道。

  “这里!”李祎手中的拐杖向全舆图上笃地一指,在突厥版图偏左的区域点了点,在场除王忠嗣之外,其他人都是一愣。

  “谁知道这里现在是谁的势力范围?”,李祎问道。

  那图上明明标注的是突厥汗国的地域,老帅却要问是谁的势力范围,显然另有答案,天子面前皆不敢冒然作答。

  李祎见无人答话,侧头问王忠嗣道:“你答!”,口气仍像当年那个令行禁止的兵马大元帅。

&e从百姓手中议价购粮,不仅免了谷贱伤农,还大幅降低了从江淮转运的耗费,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各镇的军粮就不用犯愁了,可谓一举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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