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李泌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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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不禁感叹此人手段了得。

  又过了几天,他也辞别了王家,继续赶路去了,王夫人一家见实在挽留他不住,这才殷勤相送,自不在话下。

  后来,张巡又命人将华家兼并的土地分门别类的造册登记。有原主的,准许重新议价,或按市价补足钱帛,或由原主按原价赎回;如有原主家贫而无力赎回的,则准其暂时代为耕种,田价于数年内分期偿还;如原主已亡,则没入本县公田,招募流民或无田地者耕种。

  为了解决清河县农耕水利灌溉的问题,他将查没的华家家产和意图行贿的赃款都拿来招募精装民工,聘请了长于治水的工匠,亲自带人疏浚清河河道,并开挖引水次渠和灌溉毛渠,这样一来,清河县不仅土地兼并的情况大大缓解,农田灌溉的程度也有很大提升。

  清河百姓四处传颂张巡善政,直惹得临县百姓大为羡慕,不仅有逃户纷纷返乡,还招引了不少百姓投亲靠友地迁来本县落户,但如此一来,也着实惹了不少同僚的嫉妒,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不久之后,杜甫返回故里,迎娶了未婚妻杨氏。成婚之后他才发现,妻子杨氏年纪虽然小自己许多,但却聪颖贤惠、温柔端庄,不仅对公婆十分孝顺,更是对丈夫百依百顺,最难能可贵的是,出身书香门第的杨氏不仅是持家的能手,还颇通文墨常能对他的诗作做出些独到的点评,如此一来,小两口的感情日笃,十分恩爱。杜甫也发奋读书,准备再次参加科举,也好对得起妻子的殷切期望。

  ……

  寒来暑往,转眼又至初冬。

  浩荡的长江自西而来,在山南东道江陵府附近折而向南,没入辽阔晦暗的荆楚天际去了。这一段水流略缓,江面更阔,寒露过后,阴霾多雾。江面上烟波浩渺,江边的万株碧树已渐凋零,枯叶纷纷向着干黄的地面簌簌飘落,仍挂在枝头的干叶也在寒冷的江风中瑟瑟发抖,发出一阵密集而萧索的悲叹,与浩荡长江中连绵而喑咽的浪涌声相激荡,犹如一曲永不停歇的和声。在无垠的江边,翻滚的波浪催开了无数朵白色的浪花,又在倏忽间便消散无踪,如此往复,永不停歇。

  岸边泊着一艘半旧的乌篷船,在漫漫的浑浊的江水拍打下轻轻地摇晃起伏,犹如倒伏在江中的半截枯木,即便黝黑残破的躯干被冰冷的江水不断地拍打撞击,也仍不改旧日的秉性,绝不肯轻易地随波逐流而去。

  脱去了几乎穿了一辈子的戎装,张守珪裹在一件黑色的绨袍里,身形似乎矮小了许多,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满头白发、眼窝深陷的干巴老头,就是当初那个威震河北诸胡的大将军。

  他没有让随行的马伕和家仆跟来,只自己一人一骑来到望江亭边。

  他胯下骑的那匹老马,是他当年初到幽州时的坐骑,如今已颇长了些牙口,这些年来虽然它已不能再驰骋疆场,但张守珪还是派人精心看护它。离开幽州时,张守珪偏偏挑了这个老朋友,慢慢的一路骑了去括州。

  如今,人和马,都老了。

  而他要见的那个人,就在那艘江边的乌篷船里。

  “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道,随着乌篷船厚厚的蓬帘从里头掀开,头发已雪白的张九龄从里面缓缓钻了出来。

  “老相公,我来了!”张守珪颤声说道。他想过无数种两人相见的情景,揣度过自己可能有的心情,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番情景。

  在一件灰色的绨袍包裹下的张九龄佝偻着身躯,他弯弯的脊背似乎全靠他双手中拄着的一根手杖支撑才不至于扑倒,谁会想到这个年迈的老人,竟会是当年的大唐首席宰相。

  “没有老相公了,只一老渔家翁耳!”张九龄自嘲道。

  一阵冰冷江风吹过,两颗白头上的几缕乱发在风中飘起。

  张九龄踯躅着转身,撩起蓬帘,一边伸手邀着张守珪,一边向舱内让道:“快,快,来,进来说话。”

  张守珪将马缰绳拴在一段栓船的木桩上,便抬腿迈上了船板,船身晃动了几下,张守珪只好伸手握住了张九龄那干枯的手掌,才勉强站稳,跟着钻进了船舱。

  船舱并不大,只有一张矮几,四只草垫,几上已备了酒具和几碟佐酒的小菜,另有一盆黄菊正在盎然绽放,显示出主人的朴素和雅致,一个粗陶炭盆中的炭火正旺,通红的炭条和银色的灰屑,向外散发出融融的暖意。

  舱外,夕阳没入江边的密林之后,江天已成铅灰色,只在林木和云朵边缘还残存着些许暗红,就像那一盆即将熄灭的碳火,只是连温度都是冰凉的。

  两位老人在舱内长座,一时无言,一杯热酒下肚,身上的寒气才得以消减。

  “元宝,当初你要入阁,是我在政事堂拦阻了下来,你还怨我吗?”张九龄开门见山的问道。

  “哎……”张守珪叹道:“不瞒老相公,要说怨,当初自然是怨的,哪个做节度使的不想出将入相,建立一番至伟的功业?如今来看,老相公竟是对的,什么功名利禄,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啊!”

  “元宝,你也不要心灰意冷”张九龄宽慰道:“你毕竟还年轻几岁,仍有机会。”

  张守珪又叹了一声,道:“老相公莫要宽慰了,终是某急功近利,持身不正,以往种种,咎由自取……。哪里还有机会呀!”随后,他便把自己的遭遇详述了一遍。

  老哈岭一战后,平卢兵马使邬知义重伤不治,在弥留之际他上书朝廷,弹劾张守珪为保存实力而救援不力,致使他孤军被围,损失惨重,奏章中还附上那张缴获的被烧焦了一部分的军令。

  天子看后仍不肯相信,便派內侍牛仙童为特使赴幽州节度府调查此事。张守珪担心于己不利,忙以重金贿赂特使。

  那牛仙童本来就是个贪财好贿的无卵小人,仗着近两年在天子身边办了几件事得了些宠信,腰杆也挺了起来。

  沿路上各州府官员见他小人得志,也不去招惹他,反而都尽量逢迎,如此一来,他便更加飘飘忽忽,忘乎所以起来。

  到了幽州,他见张守珪作为国家的封疆大吏,堂堂的一镇节度使竟主动奉上了金光闪耀的数十万贯钱,卑躬屈膝地求他周全,更是将什么职责、王命和国法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时邬知义已亡,死无对证,牛仙童便让人锁拿了裨将白真陀罗严刑拷打,最终逼迫他招认是自己假传张守珪将令怂恿邬知义进兵,以至唐军败绩……。随即他故技重施,派人在狱中绞杀了白真陀罗,这一套雕心鹰爪的手段使出来真是滴水不漏,就连在疆场上厮杀了多年,从无数死人堆里滚过来的张守珪见了也不禁毛骨悚然。

  然而,就在牛仙童带着数十万贯资财得意洋洋的回朝复命的时候,天子却早已收到了内庭其他官员的举报,还有人将牛仙童的枉法证据一五一十的罗列了出来。天子异常震怒,当即派人将牛仙童凌迟处死。而张守珪贿赂钦差,结交內臣,谎报军功,救援不力,奢侈靡费,营务废弛等罪责也都被一一翻了出来……

  金殿上,面色铁青的天子还将写在草纸上的一首《燕歌行》扔到张守珪面前,责道:“你看看人家是怎么说你这个节度使的——‘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你不羞愧,朕还替你脸红呢!”

  在被囚禁于大理寺待罪的日子里,张守珪反复地问自己,那张给安禄山的军令怎么就偏偏落到了奚人手中?自己贿赂牛仙童的事为什么败露的如此之快?还有那首《燕歌行》,据说是身边的幕僚高适讥讽自己的诗作,缘何从来没有听其他身躯,他弯弯的脊背似乎全靠他双手中拄着的一根手杖支撑才不至于扑倒,谁会想到这个年迈的老人,竟会是当年的大唐首席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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