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吐露真情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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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知道我在等着呢。”基督山微笑说。

  “对,我,我这就要说了。您请听好,有一个晚上我来到一个后花园,躲在繁密的树丛后面,谁也不会料到我在那儿。有两个人从我的身边走过;请允许我暂时不说出他俩的名字;他们在低声地谈话,而我因为对谈话的内容非常关心,所以一字不漏地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

  “莫雷尔,假如我可以从您苍白的脸色和颤抖不止的身体来判断的话,我敢说这是一个悲剧的开始。”

  “噢,是的,非常悲惨,我的朋友!我所在的那座花园的主人家刚刚死了一个人。谈话中的两个人,有一个人我听得出,就是花园的主人,另一个是医生。而且前者正在向后者诉说他的忧心和恐惧,因为在一个月来,死神第二次降临他的家,并且来得那么快,来得那么不可预料,任恩都说那是上帝的迁怒派来了杀人的天使。”

  “啊,啊!”基督山急切地望着那个青年说,并用一个难以觉察的动作转动了一下他的椅子,这样,他自己可以坐在阴暗的光线里,而马克西米利安则全部沐浴在阳光里。

  “是的,”莫雷尔继续说,“死神在一个月内连续两次进入了那座房子。”

  “那医生怎么回答呢?”基督山问。

  “他回答说……他回答说,那种死绝不是一种自然的死亡,而全都归罪于……”

  “归罪于什么?”

  “归罪于毒药。”

  “真的吗?”基督山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这种咳嗽在他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可以用来或是掩饰他的脸红,或是掩饰他脸色的变白,或是掩饰他听对方说话时的关注神情,“马克西米利安,您真的听见他这么说了?”

  “是的,我亲爱的伯爵,我听到的。那医生还说,假如再有人这样死掉,他就一定要诉诸法律了。”

  基督山听话时态度非常镇定,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嗯!”马克西米利安说,“死神第三次又来了那座房子的主人或医生都没哼一声。死神现在又在快作第四次降临了。伯爵,我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我究竟应该怎样办呢?”

  “亲爱的朋友,”基督山说,“我觉着您是在说一桩我俩都心照不宣的事情。您在那儿听到谈话的这座宅子,我是知道的,或者至少我是知道有一座像那样的宅子的;这座宅子里有个花园,有个一家之主的父亲,有个医生,还有过三次奇怪的突然死亡。嗯!您瞧,我没听到过什么悄悄话,可这些事我也知道得跟您一样多,但我可曾有过良心上的不安吗?没有!这些事跟我不相干。您说似乎有一位灭绝天使在天主的震怒下选定了这座宅子;嗯!谁能说您的假设就不是实情呢?可是那些连利害攸关的人都不愿意看见的事情,您也就别去看了吧。倘若降临到这座宅子上的,不是天主的震怒,而是他的审判,马克西米利安,那您就转过头去,听凭天主去审判吧。”

  莫雷尔打了一个寒战。伯爵的语气中带着某种哀伤,庄严和可怕的气氛。

  “而且,”伯爵继续说,他的口气突然改变,使人难以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在说,“而且,谁说它会再来呢?”

  “它已经又来啦,伯爵!”莫雷尔喊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赶来见您的原因。”

  “嗯!您希望我怎么做呢?难道您希望我,譬如,把这个消息去通知检察官吗?”

  基督山说最后这几个字意味深长,莫雷尔站起来喊道:“您知道我所说的是谁,不是吗,伯爵?”

  “呵!非常清楚,我的好朋友,而且我要一清二楚地向您证明我这一点,或者说得确切些,我还可以按人对号呢。有一天晚上,您在维尔福先生的花园里散步,就按您所说,我推想就是圣·梅朗夫人去世的那天晚上吧。您听到了维尔福先生和阿夫里尼先生谈论圣·梅朗先生及其夫人的令人诧异的死因。阿夫里尼先生甚至认为这两次都是中毒死亡的,这句话被您这个举世难寻的老实人听到了,从那时起,您心里就敲起鼓,良知上总感到不安,整天价在问自己,应该揭露这个秘密呢还是守口如瓶?我们不是在中世纪,亲爱的朋友,现在已不再有宗教法庭了,也不再有光明磊落的审判法官了。您向那些人究竟去要求什么呢?‘良心啊,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正像斯特恩斯特恩(1713—1768):英国家。说的那样。哎!亲爱的,倘若他们在睡觉,就让他们去睡吧,倘若他们失眠,就让他们吓得脸色发白地去辗转反侧吧,为了天主的爱,您就只管安然入睡吧,您没什么可内疚的,不用影响睡眠。”

  莫雷尔的脸上露出一种可怕的痛苦的神情,他抓住基督山的手。

  “可是现在它又来了。”

  “那又怎么样?”伯爵说,他非常惊讶于莫雷尔这种坚持的态度,他不懂这是为了什么,只是更急切地望着他,“让它再来吧。那是一个阿特里代的家族据希腊神话,阿特拉斯与兄弟梯厄斯忒斯合谋杀死同父异母兄弟后,一起逃往迈锡尼。阿特拉斯当上国王后,两人反目,阿特拉斯杀了梯厄斯忒斯的两个儿子,并把人肉做成馔肴宴请梯厄斯忒斯。后来,阿特拉斯的儿子阿伽门农又被梯厄斯忒斯的另一个儿子杀死。阿特里代意为“阿特拉斯的儿子们”。,上帝已判了他们的罪,他们必须承受他们的惩罚。他们都将像孩子们用纸牌搭成的东西,被创造者轻轻地一吹就一个一个地跌倒,即使他们有两百个之多。三个月以前,是圣·梅朗先生,两个月以前圣·梅朗夫人,不久以前,是巴鲁瓦,今天,是那年老的诺瓦蒂埃或年轻的瓦朗蒂娜了。”

  “您知道了吗?”莫雷尔喊道,基督山已使他陷于极度的恐怖中,“您什么都知道了,却什么都不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基督山耸耸肩答道。“我可认识那些人吗?我何必损失了这个去救那个呢?哼,不,因为我对害人的人和牺牲者之间,我没有偏爱。”

  “可是,”莫雷尔悲哀地喊道,“我爱她呀!”

  “您爱——谁?”基督山喊道,跳起来抓住莫雷尔举向天空的那两只手。

  “我发狂地爱,我发疯地爱,我以流尽一脸血让她少流一滴泪的男人那样去爱;我爱瓦朗蒂娜·维尔福,此时有人正在谋杀她,您听清楚了吗?我爱她,我请问上帝也问您,我怎样才能救出她?”

  基督山发出一声只有那些听到过一只受伤的狮子的吼声的人才能想象得出的喊叫。

  “不幸的人哪!”他喊道,这一次轮到他来搓自己的双手了,“您爱瓦朗蒂娜!——爱那个该死的家族的女儿!”

  莫雷尔从来没有见到过像这样的表情;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一双眼睛对着他喷射出这样可怕的光芒,他在战场上,在阿尔及利亚浴血的夜晚屡屡见过的恐怖的精灵,也从来不曾在他周围晃动过如此阴森吓人的火光。

  他惊恐地往后退去。

  至于基督山,在一阵激动以后,他的眼睛闪了一会儿,像是内心的闪光照花了眼。一会儿,他已这样有力地约束住自己;他那猛烈地起伏的胸膛平息了下去,像是乌云过去后那汹涌的波涛受了阳光和蔼的照射一样。

  这种沉默挣扎和自制大约持续了二十秒钟;然后,伯爵抬起他那苍白的脸。

  “瞧。”他说,“我亲爱的向您证明我这一点,或者说得确切些,我还可以按人对号呢。有一天晚上,您在维尔福先生的花园里散步,就按您所说,我推想就是圣·梅朗夫人去世的那天晚上吧。您听到了维尔福先生和阿夫里尼先生谈论圣·梅朗先生及其夫人的令人诧异的死因。阿夫里尼先生甚至认为这两次都是中毒死亡的,这句话被您这个举世难寻的老实人听到了,从那时起,您心里就敲起鼓,良知上总感到不安,整天价在问自己,应该揭露这个秘密呢还是守口如瓶?我们不是在中世纪,亲爱的朋友,现在已不再有宗教法庭了,也不再有光明磊落的审判法官了。您向那些人究竟去要求什么呢?‘良心啊,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正像斯特恩斯特恩(1713—1768):英国家。说的那样。哎!亲爱的,倘若他们在睡觉,就让他们去睡吧,倘若他们失眠,就让他们吓得脸色发白地去辗转反侧吧,为了天主的爱,您就只管安然入睡吧,您没什么可内疚的,不用影响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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