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审判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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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席摇了摇铃。“是否全体同意今天就举行审查?”

  “同意!”全场一致回答。

  大会推选十二位议员组成听证委员会,负责来审查莫尔塞夫提供的材料。第一次听证会定于当晚八点在会议厅举行。如有必要继续进行听证,将在每天的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举行会议。

  这一决议宣布后,莫尔塞夫要求允许他退席;他要回去把多年来收集的有关材料整理一下,他那种狡猾而倔强的性格,使他早就未雨绸缪地对这场风暴有所准备。

  波尚把我们现在所叙述的这一切事情详详细细地讲给那阿尔贝听;他的叙述当然更比我们富于生气,因为当时事件正在演变中,而现在则已事过境迁。阿尔贝浑身都在颤抖着,有时抱着希望,有时愤怒,有时又羞愧,——因为凭他对波尚的信任,他知道他的父亲是有罪的;而他自问,既然他是有罪的,他又如何能证明他的无辜。波尚迟疑着不再叙述下去。

  “后来呢?”阿尔贝问。

  “后来?我的朋友,您给了我一件痛苦的工作了。您真的想知道后来的事情?”

  “我必须知道,我的朋友,我宁愿从您的嘴里知道这件事,也不愿听到别人去讲它。”

  “那么,请您做好精神准备,因为这是需要勇气的时候了。”

  阿尔贝伸手在脑门上摸了摸,想证实一下自己是有力量的,正像一个行将为保卫自己生命而进行殊死搏斗的人摸摸自己的护胸甲,弯弯自己的长剑一样。

  他感到很有力量,因为他错把情绪亢奋当做精力旺盛的标志了。

  “讲下去。”他说。

  “那天晚上,”波尚继续说,“全巴黎都翘首以待。许多人认为,只有令尊亲自出马才能使指控土崩瓦解;还有许多人说伯爵不会出面的;还有一部分人证实说,他们看见他去布鲁塞尔了,有那么几个人还去了警察局,去查问伯爵有没有取护照。”

  “我认识一个年轻的贵族,他也是审查委员之一,我竭力恳求他给我一个旁听的机会。他在七点钟的时候来找我,在趁开会的人还没来,要求一个听差把我藏在一间边厢里。我躲在一根圆柱后面,希望能全部目击这一切。

  “八点整,大家都已到齐了。

  “莫尔塞夫先生在时钟敲到最后一下的时候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些文件,看上去脸色平静,脚步坚定,衣服漂亮而不浮华。根据老军人的习惯,他的上装一直扣到颈下。

  “他的出场产生了一个良好的效果。审查委员会是由中立人士组成的,其中有几个上前来与他握手。”

  听到这些细节的叙述,阿尔贝感到心如刀绞,但在这痛苦中又游离出一种感激之情;他真想能拥抱这些人,因为是他们在他父亲的荣誉发生如此严重的危难之时,还给予他这种敬重的表示。

  “这时,一个听差拿了一封信来交给主席。

  “‘您可以发言了,莫尔塞夫先生。’主席一面说,一面拆开那封信。

  “于是伯爵开始为自己辩护起来。我敢向您保证,阿尔贝,他的辩护是最雄辩和最有技巧的。拿出文件证明雅尼那总督到最后一刻是对他全部信任的,因为他曾要派他去和土耳其皇帝作一次生死攸关的谈判。他拿出那只戒指,这是阿里总督的权威的象征,他常常用这只戒指来作为他的信物,阿里总督给他这只戒指的用意,就是为了当他回来的时候,不论日夜,不论任何时间,可以凭此直接去见他,甚至到他的卧室去见他。不幸的是,他说,那次谈判失败了,而当他回来保卫他的恩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但是,’伯爵说,‘阿里总督对我是这样的信任,甚至在他临死的时候,他还把他的宠妾和他的女儿托我照顾。’”

  阿尔贝听到这几句话,不觉吃了一惊。他想起海黛的身世来了,他还记得她讲述那个使者和那只戒指时所说的话,以及她被出卖和变成一个奴隶的经过。

  “这一段话产生了什么影响呢?”阿尔贝急切地问。

  “我承认这段话感动了我,也的确感动了全体委员,”波尚说。

  “这时,主席漫不经心地那封送来的信,开头那几行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把那几行读了读,然后眼睛盯住莫尔塞夫先生。

  “‘伯爵先生,’他说,‘您说雅尼那总督曾把他的妻女托付给了您照顾?’

  “‘是的,先生,’莫尔塞夫答道,‘但在那件事情上,像在其他一切事情上一样,不幸总追赶着我,当我回去的时候,瓦西丽姬和她的女儿海黛已失踪了。’

  “‘您认识她们吗?’

  “‘我和总督的密切关系以及他对我的忠诚的无限信任使我见过她们二十多次。’

  “‘您知道她们后来的下落吗?’

  “‘是的,先生,我听说她们已很忧伤,或许是沦为贫穷的牺牲品。我并不富有,我的生命经常在危险中。我不能去寻找她们,这是我非常遗憾的。’

  “主席让人难以觉察地皱了皱眉头。

  “‘诸位,’他说,‘你们已听到莫尔塞夫伯爵先生的解释了。伯爵先生,您能提供出证人来证实您所说的话吗?’

  “‘唉!不能,先生,’伯爵答道,‘总督周围的人物或是朝廷里认识我的人,不是过世就是走散了。我相信,在我的同胞人之中,只有我一个人经历了那场可怕的战争还依旧活着。我只有阿里·帕夏的信件,现在已经呈交在您面前了,随那只作为信物的戒指,也在这儿了。最后,我所能提供的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在一次匿名的攻击以后,并没有一个证人可以站出来否定我是一个正直和诚实的人以及一个纯洁的军人。’全场发出一阵低低赞许声。这时,阿尔贝,假如再没有别的事情发生,只要经过最后一次表决,您的父亲便可以胜利了。

  “但主席又说:‘诸位,还有您,伯爵先生,我想,你们大概不会反对听取一个自称为非常重要的证人的证词。这个证人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而根据伯爵对我们说的那些情况,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位证人是为证明我们的同僚的清白无辜而来的。这就是我刚才收到的那封信;你们愿意我把它宣读一下,还是决定让它搁在一旁,不去受它的干扰呢?’

  “莫尔塞夫先生的脸色变得苍白了,抓住文件的那只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委员会决定听一听那封信的内容,伯爵默不出声,装出沉思的样子。

  “主席读道:

  主席先生:

  我能向审查委员会提供非常确实的资料来证实莫尔塞夫中将伯爵在埃皮鲁斯和马其顿的行为。

  “主席顿了一顿。

  “伯爵的脸更苍白了;主席望了一眼他的听众们。

  “‘念下去。’四面八方都是这样说。

  “主席继续道:

  阿里总督临终的时候我也在场;我亲眼看到他临终时的情形,我知道瓦西丽姬和海黛的结果。我可以悉听委员会的吩咐,甚至攸关的谈判。他拿出那只戒指,这是阿里总督的权威的象征,他常常用这只戒指来作为他的信物,阿里总督给他这只戒指的用意,就是为了当他回来的时候,不论日夜,不论任何时间,可以凭此直接去见他,甚至到他的卧室去见他。不幸的是,他说,那次谈判失败了,而当他回来保卫他的恩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但是,’伯爵说,‘阿里总督对我是这样的信任,甚至在他临死的时候,他还把他的宠妾和他的女儿托我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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