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退休面包师的房间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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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德鲁斯一边说一边继续剥洋葱。

  “但是,”安德烈发火了,“哼!假如您这次打扰我的目的只是要我来和您吃一顿早餐,那真是活见鬼了!”

  “我的孩子,”卡德鲁斯咬文嚼字地说,“我们可以边吃边谈嘛。喏,又忘恩负义啦!你不高兴见见一位老朋友吗?我可是高兴得直流眼泪啦。”

  他的确正在流眼泪,但究竟那是高兴的结果还是洋葱对杜加客栈老店主的泪腺起了作用,很难说。

  “闭上您的嘴吧,伪君子!”安德烈说,“您爱我?”

  “是的,我真的爱你,说假话就天诛地灭!我知道这是我的弱点,”卡德鲁斯说,“但是我自己无法克制。”

  “可是那却并没有阻止您把我叫来,跟我玩鬼把戏。”

  “行啦!”卡德鲁斯一边往围裙上擦那把阔刀一边说,“要不是因为我爱你,你让我过的这种寒碜的生活,我还能握得下去吗?你瞧瞧,你身上穿的是你仆人的衣服,这就是说你雇着一个仆人;我呢,我可没有仆人,所以就得自己拣菜剥皮;我做的菜你瞧不上眼,因为你经常在太子旅馆或者巴黎咖啡馆的餐桌上进餐。嗯!我本来也可以雇个仆人,也可以有辆轻便马车,也可以爱上哪儿吃饭就上哪儿的;嗯!我干吗不那样做呢?就为了别让我的小贝尼代托感到不自在呗。怎么样,你总得承认我本来是可以那样做的吧,唔?”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目光中的含义是决不难懂的。

  “嗯!”安德烈说,“就算承认您是爱我的,但您为什么要我来和您吃早餐呢?”

  “就是为了能见见你呀,我的小家伙。”

  “我们一切都商量好了的嘛,又何必再见我呢?”

  “咦!好朋友,”卡德鲁斯说,“立遗嘱难道竟没有附言吗?你主要是来吃早餐的,不是吗?嗯,请坐吧,我们先来吃这些鲱鱼,还有新鲜的奶油,你看,我把它放在葡萄叶子上,就是为了要讨你喜欢,你这混蛋。啊,是的!你在观察我的房间,看我这四张蹩脚椅子,看我这三个法郎一张的画片。但你还想能看到什么好东西呢?这里可不是太子旅馆。”

  “喏!您愈来愈不知满足了,您又不快乐啦。您本来只想扮演一个退休的面包师的。”

  卡德鲁斯叹了一口气。

  “嗯!您还有什么话要说?您已经看到您的梦想实现啦。”

  “我只能说那仍只是一个梦想。我可怜的贝尼代托,一个退休的面包师是很有钱的,他可以拿年金。”

  “嗯,您也可以拿年金呀。”

  “我有吗?”

  “是的,因为我已经把您那两百法郎带来了。”

  卡德鲁斯耸了耸他的肩。

  “像这样勉强向人讨钱用,实在太丢脸了,”他说,“一笔不稳定的收入不久或许就会断绝的。你看,我不得不省吃俭用,以防你的倒运。唉,我的朋友,命运是变化无常的,这是那个——那个军队里的神甫说的话。我知道你的运气很好,你这混蛋,你就要娶唐格拉尔的女儿了。”

  “什么!唐格拉尔!”

  “可不是,唐格拉尔!难道还要我称呼他唐格拉尔男爵吗?那我就还得说贝尼代托伯爵啰。唐格拉尔,他跟我是朋友,要是他记性不是这么坏的话,他是该请我去参加你的婚礼的……既然当初他也参加过我的婚礼……对,对,对,我的婚礼!可不是!那会儿他还没这么傲慢,还是可敬的莫雷尔先生手下的小伙计。我跟他,还有德·莫尔塞夫伯爵,常在一块儿吃饭……怎么样,你看见我也有些挺不错的关系了吧,要是我稍微去拉拉这些关系,没准咱俩还会在他们的客厅里碰头呢。”

  “哼,您的妒忌心现在简直使您异想天开了,卡德鲁斯。”

  “异想天开也很不错呀,我的贝尼代托,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或许有一天我会穿上像样的衣服,走到他们家的大门口,说:‘请开门!’但现在,我们且坐下来吃东西吧。”

  卡德鲁斯自做榜样,胃口极好地吃起那顿早餐来,每端一样菜到他的客人面前,就称赞一番。后者似乎屈服了;他拨开了酒瓶塞子,割了一大块鱼以及大蒜和肥肉。

  “啊,伙伴!”卡德鲁斯说,“您同您的老东家慢慢地和好起来了吧!”

  “是的,的确。”安德烈回答,他那年轻强健的胃口暂时压倒了其他的一切。

  “那么你很喜欢这些菜了,乖儿子?”

  “很喜欢,我奇怪一个人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还要抱怨说生活太苦。”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卡德鲁斯说,“我虽然快乐,但脑子里却老放不下一个念头。”

  “什么念头?”

  “就是:我是靠朋友过活的——我,我一向都是自己养活自己的。”

  “您不必为这点不安,我还养得起一个人。”

  “不,真的,信不信由您,每到一个月的月底,我心里就懊丧极了。”

  “善良的卡德鲁斯!”

  “以至昨天我不肯接受那两百法郎。”

  “是的,您想跟我说说话。但告诉我,您真的很悔恨吗?”

  “真的很悔恨,而且,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念头。”

  安德烈不禁打了个寒战;卡德鲁斯每起一个念头,他总是要打寒战的。

  “这真痛苦。你看可不是吗?老是要等到每个月的月底。”

  “噢!”安德烈决定严密注意他的同伴,就以哲学家的口吻说,“人生不就是在等待中过去的吗?举个例子来说,我的情形难道比您好吗?嗯,我很耐心地等待着,可不是吗?”

  “是的,因为你所等待的不只是区区两百法郎,而是五六千,或许一万,一万两千,因为你是个狡猾的家伙。过去,你老是藏着一个小钱袋,想瞒过你这可怜的朋友卡德鲁斯。幸亏这个朋友有一个很灵敏的鼻子。”

  “您又在乱说一气了,谈来谈去总是谈过去的事情!您拿那种事来打扰我有什么用呢?”

  “啊!你才二十一岁,可以忘记过去。可我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我不得不想念那些往事。但我们且回到正经事上来吧。”

  “好的。”

  “我想说,假如我处于你的位置……”

  “怎么样?”

  “我就得设法实现……”

  “您想实现什么?”

  “我会以买农场为借口,要求预支六个月的钱,有了六个月的收入,我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嗯,嗯,”安德烈说,“那个念头倒不坏。”

  “我的好朋友,”卡德鲁斯说,“吃了我的面包,就接受了我的忠告吧。不论从肉体或精神上讲,你都绝不会吃亏的。”

  “不过,”安德烈说,“您为什么不去实行您给我出的主意呢?您为什么不去申请六个月甚至一年的预支款,然后隐居布鲁塞尔呢?您可以不装扮退休的面包师,改头换面当个破产的经营者,这倒也挺不错嘛。”

  “只有一千二百法郎,你叫我怎么退休呢?”

  “啊,卡德鲁斯,”安德烈说,“您多贪心呀!一个月以前,您还在饥饿中挣扎。”

  “胃口是愈吃愈大的呀,”卡德鲁斯说,他狞笑了一下,像猴子大笑或老虎咆哮时那样露出了他的牙齿。“而且,”他用那些又大又白的牙齿咬下了一大块面包,又说道,“我想出了一个计划。”

  安德烈对卡德鲁斯的计划比好的念头更害怕,念头只是胚胎,计划却是现实了。

  “让我来看看您的计划吧,我敢说那一定很不错。”

  “为什么不呢?我们离开那个——那个地方的计划是谁想出来的,嗯?不是我吗?我相信那个计划就很不错。因为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这儿了。”

  “我可没说什么,”安德烈回答说,“您有时也出些好主意;咱们还是看看您的计划吧。”

  “喏,”卡德鲁斯说,“你能不花一个子儿就使我得到一万五千法郎吗?不,一万五千还不够,要是少了三万法郎,我就无法再做一个规规矩矩的人。”

  “不,”安德烈不感兴趣地答道,“不,我不能。”

  “我想你大概还没弄懂我的意思,”卡德鲁斯平心静气地回答说,“我是说你自己不必掏一个子儿。”

  “您要我去偷去抢,把我的好运——我们两个人的好运——就此断送掉,让我们两个人再被拖进那个地方去吗?”

  “哦!我反正都一样,”卡德鲁斯说,“送回去就送回去呗;你得知道,我这人是有点怪:有时候我还挺惦念那些老伙伴;我可不像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巴不得这辈子别再见到他们!”

  安德烈这次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而且脸色都变苍白了。

  “得了,卡德鲁斯,别说废话了!”他说。

  “你不要急,我的小贝尼代托,我并不要你帮我去弄那五万法郎,而只要你给我说明一些情形,我自有办法。”

  “那么,我来看看吧!我来给您考虑考虑!”安德烈说。

  “目前,你可以把我的月薪提高到五百法郎吧,我的小家伙?我有个想法,很想雇一个管家。”

  “好吧,就给您五百法郎,”安德烈说,“但在我这方面,这已经是非常为难的了,我可怜的卡德鲁斯。您利用……”

  “嘿!”卡德鲁斯说,“你的身边就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哪。”

  卡德鲁斯的这句话,倒好像正中了安德烈的下怀,只见他的眼睛顿时一亮,不过旋即又暗了下去。

  “不错,”他答道,“我的保护人待我非常亲切。”

  “可爱的保护人!”卡德鲁斯说,“他每月给你多少钱?”

  “五千法郎。”

  “您给我五百,他给你五千!真是的,只有私生子才能交到这样的好运。五千法郎一个月!那么多钱你可怎么用呢?”

  “噢,那很快就会花光的,所以我像您一样,也需要一笔本金。”

  “一笔本金!是的,我懂,人人都希望有一笔本金呀。”

  “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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