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杜加桥客栈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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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悉听尊便,神甫先生。”卡德鲁斯说道,他手头还留有几瓶卡奥尔法国南部南比利牛斯大区洛特省的一个镇,同时也是法国西南部一个重要的葡萄酒生产地区。葡萄酒,现在既然有了个主顾,当然想抓住这个机会,所以他急忙打开地下室的门,这扇门就在他们这个房间的地板上,这个房间,是这家客栈的客厅兼厨房。去地下室一趟来回花了五分钟,当他出来的时候,发现神甫正坐在一张破长凳上,手肘撑着桌子,而马克丁对神甫的敌意似乎已没有了。一反常态地坐在那里,伸着那有皮无毛的长脖子,用它那迟钝的目光热切地盯着这位奇怪的旅客的脸。

  “您就一个人吗?”来客问道。卡德鲁斯把一个酒瓶和一只玻璃杯放到了他面前。

  “是的,”店主回答道,“或者说,跟只有一个人差不多,神甫先生。因为我那可怜的老婆卧病在床,什么忙都帮不了,可怜的东西!”

  “那么,您结婚了!”神甫很感兴趣地说道,边说边环视室内简陋的家具和摆设。

  “唉!神甫先生!”卡德鲁斯叹了一口气说,“您已经看到了,我是个穷人,而要在这个世界上求生存,光做一个好人是不够的。”

  神甫用一种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盯着他。

  “是的,好人,我以此为自豪,”客栈老板继续说道,全然经受住了神甫的那种目光。“可是,”他又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继续说道,“现在可不是人人都能这样说的了。”

  “您这种夸口如果属实,那当然很好,”神甫说道,“因为我确信,迟早有一天,好人总要得好报,恶人必定受惩罚,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您是干这一行的,当然这么说了,神甫先生,”卡德鲁斯说道,“您这么说是没错的,但是,”他面带痛苦地又说道,“人家信不信就不好说了。”

  “您这样说可就错了,”神甫说道,“也许我本身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卡德鲁斯带着惊讶的神色问道。

  “首先,我必须得证明您就是我所要找的那个人。”

  “您要什么证据?”

  “在一八一四年或一八一五年的时候,您认不认识一个姓唐泰斯的青年水手?”

  “唐泰斯?我认不认识他?认不认识那个可怜的爱德蒙?我当然认识,我想没错。他是我最好的一个朋友。”

  卡德鲁斯大声说道,他的脸涨红了,而那问话者明亮镇定的眼光似乎更加深了这种色彩。

  “您提醒了我,”神甫说道,“我向您问起的那个年轻人,好像是名叫爱德蒙是不是?”

  “是叫爱德蒙!”卡德鲁斯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愈来愈紧张和兴奋了。“他就是叫那个名字,正如我就是叫加斯帕尔·卡德鲁斯一样。但是,神甫先生,请您告诉我,我求求您,那可怜的爱德蒙他怎么样啦。您认识他吗?他还活着吗?他自由了吗?他现在的境况如何,他幸福吗?”

  “他死在了牢里,死时比那些在土伦监狱里做苦工的重犯更悲惨,更无望,更心碎。”

  卡德鲁斯脸上的深红色现在变成了死灰色。他转过身去,神甫看见他用那块缠在头上的红手帕的一角抹掉了一滴眼泪。

  “可怜的小伙子!”卡德鲁斯念念有词地说道,“看哪!这又是一个例证,证明我刚才对您说的话,神甫先生;慈悲为怀的天主只是对坏人大发善心哪。啊!”卡德鲁斯用南方人富有色彩的语言继续说道,“世道愈来愈坏,但愿上天撒两天火药,再喷上一个钟头的火,来个一了百了吧!”

  “如此看来,您好像是很爱这个年轻的唐泰斯似的。”神甫说。

  “是的,”卡德鲁斯答道,“尽管有一次,我承认,我曾嫉妒过他的好运。但我向您发誓,神甫先生,从那以后,我是真心地为他的不幸而感到难过。”

  两人沉默片刻。神甫那锐利的目光不断地探寻着客栈老板那容易变化的脸部表情。

  “您认识那可怜的孩子?”卡德鲁斯问道。

  “他临死的时候,我曾被召到他的床边,给他作宗教上的安慰。”

  “他是怎么死的?”卡德鲁斯用一种哽咽的声音问道。

  “一个三十岁的人死在牢里,不是被折磨死的,还能怎么死呢?”

  卡德鲁斯抹了一下额头上聚结起来的大滴汗珠。

  “但非常奇怪的是,”神甫继续说道,“甚至在他临终的时候,在他已吻到基督的脚的时候,唐泰斯仍以基督的名义发誓,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入狱。”

  “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卡德鲁斯喃喃地说道,“他是不会知道的。唉,神甫先生,那个可怜的孩子说的是真的。”

  “他求我设法弄清楚他入狱的真正原因,并求我替他恢复名誉,假如他过去真的被诬陷的话。”说到这里,神甫的目光愈来愈坚定了,他死死盯着卡德鲁斯脸上呈现的近乎黯然的神色。

  “唐泰斯有个难友,”神甫继续说道,“是个英国富翁,在王朝第二次复辟的时期出狱,他有一颗很值钱的钻石,出狱时送给了唐泰斯,作为一种感谢的纪念,以报答他兄弟般的照顾,因为在他生病期间,唐泰斯曾尽心看护过他。唐泰斯没有用这颗钻石去贿赂狱卒,因为,如果他这样做了,狱卒很可能会拿了钻石以后又到典狱长面前去出卖他,于是他把它小心地藏了起来,以备他一旦出狱,还可以靠它过活,因为他只需卖掉那粒钻石,就可以发财。”

  “照您这么说,这颗钻石非常值钱啦?”卡德鲁斯又问道,同时眼里闪现出火热的光芒。

  “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神甫答道,“对于爱德蒙来说是很值钱。它大概值五万法郎。”

  “天哪!”卡德鲁斯喊道,“多大的一笔数目啊!五万法郎!它一定大得像一颗胡桃!”

  “不,”神甫答道,“并没有那么大。不过您可以自己来判断,我把它带来了。”

  卡德鲁斯尖利的目光立刻射向神甫的衣服,像要透过衣服发现那宝物似的。神甫不慌不忙地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只黑皮小盒子,打开盒子,在卡德鲁斯那惊喜的两眼面前露出一颗精工镶嵌在一枚戒指上的光彩夺目的宝石。

  “这颗钻石,”卡德鲁斯喊道,他热切地紧盯着它,几乎喘不过气来了,“您说值五万法郎吗?”

  “是的,还不算托子,那也是很值钱的。”神甫一面回答,一面把盒子盖上,放回到他口袋里去了,但那钻石灿烂的光芒似乎仍旧还在望得出神的客栈老板的眼前跳跃着。

  “这颗钻石怎么会到您手里的呢,神甫先生?难道爱德蒙让您做他的继承人了吗?”

  “不,我只是他的遗嘱执行人。在他临终的时候,那不幸的年轻人对我说,‘除了和我订婚的那位姑娘以外,我以前还有三个好朋友。我相信,对于我的死,他们都会真心哀痛的。我所指的三位朋友,其中有一个叫卡德鲁斯’。”

  客栈老板打了一个寒战。

  “另外一个,”神甫似乎没有注意到卡德鲁斯的情绪变化,继续说道,“叫唐格拉尔;而那第三个,虽然是我的情敌,却也是非诉我,我求求您,那可怜的爱德蒙他怎么样啦。您认识他吗?他还活着吗?他自由了吗?他现在的境况如何,他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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