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三十四号和二十七号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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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座监狱里,什么肮脏的小动物都能出来发出声响,他早已习以为常了。可是现在,不知是因为绝食使他的感官更灵敏了,还是因为那声音的确比平常的响,也许是因为在那弥留之际,一切都有了新的意义,唐泰斯抬起头来想听得更真切些。这是一种不断的搔扒声,像是一只巨爪或一颗强有力的牙齿或某种铁器在啮石头似的。

  他虽然已很衰弱,但脑子里却立刻闪出了那个一切犯人都时刻难忘的念头——自由!他觉得,似乎上苍终于怜悯他的不幸了,所以派这个声音来警告他悬崖勒马。或许是那些他所挚爱,一刻也不能忘怀的人之中,有一个人也在想念着他,正在努力缩短那分隔他们的距离。

  不,不!他无疑的是错了,这只是那些飘浮在死亡之门前的梦幻罢了。

  不过,唐泰斯还是听出了那响声。它约莫持续了三个小时;然后他听到一块东西掉下来的响声,接着就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过了几小时,声音又响起来了,而且比刚才更近更清晰了。唐泰斯对这种劳动产生了兴趣,因为它使他有了个伴儿。

  但突然间,狱卒进来了。

  几乎在一周以前,他已下定决心去死,四天前,他开始实施这个计划,在此期间,爱德蒙就没有和这个人说过一句话,当狱卒向他说话,问他是怎么回事时,他也不回答,当狱卒仔细观察他时,他就转过脸去面对着墙壁。但今天,狱卒可能会听见这沉闷的声响,他将发出警报,结束这一切,这样也许会使某个希望破灭,眼下,只有这个想法,才在爱德蒙的最后时刻诱惑着他。

  狱卒给他送来了早餐。唐泰斯支起身子,开始东拉西扯说起话来,什么伙食太坏啦,地牢太冷啦,抱怨这个,埋怨那个,并故意拉高了嗓门,以便让狱卒听得不耐烦。碰巧那天狱卒为他的犯人求得了一点肉汤和白面包,并且给他送来了。

  幸亏狱卒以为唐泰斯在讲呓语,他把食物放在那张歪歪斜斜的桌子上后,就退了出去。爱德蒙终于又自由了,他又惊喜地倾听起来。那个声音又响了,而且现在是这样的清晰,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听到了。

  “不必怀疑了,”他想,“一定是有个犯人在努力求得他的自由。噢,假如我和他一起,可以帮他多少忙呀!”

  突然间,他那惯于接受不幸,难于接受欢乐与希望的头脑里,那希望之光又被一片阴云遮住了。他想,这种声音说不定是典狱长吩咐工人修隔壁那监牢所发出来的。

  要确定这一点很简单,但他不能冒险去问人。要引起狱卒注意那声音很容易,只要注意观察他听声音时的表情就能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但如果用这种方法,说不定会因一时的满足而出卖了自己宝贵的希望,但此时的爱德蒙太虚弱了,以致他无法集中思想考虑这个问题。

  若想恢复清醒的思考、明确的判断,只有一个办法:他的目光转向了狱卒给他送来的还在冒热气的肉汤,于是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过去,端起碗全部喝掉,那种舒服感真是难以言传。但是他并没有吃太多,因为他曾听人说过,海上遇难的人常因心急吞了太多的食物而致死。爱德蒙把那快要送进嘴里的面包又放回到了桌子上,回到他床上,他已不再想死了。

  不久他就觉得脑子清醒了许多,他又可以思考了,于是就用推理来加强他的思想。他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考验一下,但必须不连累别人。假如这是一个工人,我只要敲敲墙壁,他就会停止工作,并过来查究是谁在敲墙,为什么要敲墙,他是典狱长派来干活的,所以不久就会重新干起来。假如这是一个犯人,他听到声音后就会被吓到,他会停止工作,直到他认为每个人都睡着了以后才会再动手。”

  爱德蒙又一次起身,这次他的腿不抖了,眼也不花了。他走到地牢一角,挖下一块因受潮而松动的石砖,拿来敲击那墙壁上声音听得最清楚的地方。他敲了三下,第一下敲下去,那声音就停止了,像是变魔术似的。

  爱德蒙留心倾听着。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一切都是静静的。

  满怀着希望,爱德蒙吃了几口面包,喝了一点水,仗着自己良好的体质,他发觉自己已差不多完全恢复了。

  这一天就在极端的寂静中过去了;夜来临了,但并没有带着那声音同来。

  “这是一个犯人!”爱德蒙高兴地自忖道。

  这一夜又在打不破的寂静中度过去了。爱德蒙一夜没合眼。

  早晨,狱卒又来送饭。唐泰斯已经把前一天的都吃了,又把刚送来的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了。他在牢房里转了又转,摇摇窗上的铁栅栏,活动一下他的四肢,使它们恢复那原有的能力,准备应付可能降临的事变。每过一会儿,他就听听那声音有没有再来,渐渐地他对那个犯人的审慎感到不耐烦起来,而那个犯人却猜不到,打扰他的原来也是一个像他自己那样热切盼望着自由的犯人。

  三天过去了,要命的七十二小时,是一分钟一分钟的数过去的呀!

  终于在一天晚上,狱卒来做了最后一次的查看后,唐泰斯又一次把他的耳朵贴到墙上去,他仿佛听到石块之间有一种几乎察觉不出的响动。他缩身离开墙,在他的牢房里踱来踱去,以便集中思想,然后又把耳朵贴到老地方去。

  不用再怀疑了,那一边一定在做一件什么工作,而犯人已发觉了危险,所以比以前更小心地在继续干着,已用凿子代替了撬棍。

  唐泰斯发现这一点,胆子大起来,决心帮助那个不知疲倦的挖掘者。他判断越狱的行动是在床后的方向进行的,于是先把床移开,然后用眼睛搜索,看看有什么物件能用来挖墙,抠掉溜缝儿的潮湿的水泥,再把砌石抽下来。

  跟前没有一样可以利用的东西,既无刀子也无利器,只有窗上的铁栏杆,但他已试过多次,铁栏杆嵌得很坚固,要摇动它简直是痴心妄想。地牢里的全部家具就是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只水桶和一个瓦壶。床上有铁楔子,但却是旋紧在木架子上的,得用螺丝刀才能把它们取下来。桌子和椅子无法利用,水桶是有柄的,但那柄已被拆掉了。只有一种办法了,就是把瓦罐打碎,挑一块锋利的碎片来挖墙。他把瓦壶摔到了地上,碎成了片。他挑了两三块最锋利的藏到床上草褥子里,其余的留在地上。他有整夜的时间可以工作,但在黑暗之中,他干不了多少,他不久就感觉到工具碰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他把床推回去,等待天亮。一有了希望便也有了耐心。

  他整夜都听着那个隐蔽的工作者,那个人在继续他的挖掘工程。

  到了早晨,狱卒走进来了。唐泰斯告诉他,说他在喝水的时候瓦罐从手里滑下去,摔碎了,狱卒一边埋怨一边给他去另外拿了一个,甚至都懒得去打扫那些碎片。他很快就回来了,并叮嘱犯人以后要小心一点,然后就走了。

  唐泰斯无比喜悦地听到钥匙在锁里吱嘎作响。他注意听着,直到那脚步声完全消失,然后,他急忙拉开自己的床,借着透进地牢里来的那点微弱的光线,才发现昨天晚上他挖的是块石头而不是石头周围的石灰,由于牢内潮湿,石灰一碰就碎。他很高兴地看到它竟会自己剥落,当然,那只是一些碎片,但半小时以后,他已刮下了满满一把。一位数学家大概可以算出来,这样挖下去,两年之内,假如不计那些石头,就可以掘成一条二十尺长,二尺宽的地道。犯人埋怨自己不该把那么多时间浪费在祷告和绝望中,而没有及早开始这项工作,在被关在这里的六年里,还有什么事完成不了呢?

  想到这里,他的热情倍增。

  三天下来,他万分小心地挖掉了水泥层,让石头裸露在外了。墙由碎石砌成,为了增加牢度,在碎石中间不时添加一块大石头;他差不多已经刨出一块大石头的根部,现在就该动摇它的根基了。

  唐泰斯试着用指甲,但指甲太软。

  他想用瓦罐做撬棍,但瓦块一经嵌进缝里,便碎是难以言传。但是他并没有吃太多,因为他曾听人说过,海上遇难的人常因心急吞了太多的食物而致死。爱德蒙把那快要送进嘴里的面包又放回到了桌子上,回到他床上,他已不再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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