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长冬终将过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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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痛犹如地裂的缝隙,从心口炸开,蔓延至全身。

  载史玉简中,墨熄单膝跪地,竭力支撑着,却猛呛出口血来。

  眼前的阴牢已经破损了,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光影,又或许模糊不清的并不是光影,而是他的视野。玉简在不断地褫夺着他的灵流,撕裂着他的血肉,魂灵的痛苦和的煎熬像万钧海水洪流倒灌,压入他的脏肺之中。

  玉简那冰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他耳中盘旋回荡着。

  “简有损毁,毁页巨大,若汝执意强读,必遭血肉重创……”

  血肉重创……

  什么是血肉重创?有什么血肉重创,会比真相更痛。

  明明是背负着使命的忠臣,却要深埋进污脏泥潭里不得脱身。

  明明知道所有的真相,却要打碎牙齿和血吞落。

  明明是想要温暖人间的火,却要被你一脚我一脚地踩熄,踩灭,碾成残灰。

  明明方才认了一个兄长……

  墨熄咳着血,压着喉头的破碎哽咽,睫毛颤抖地一合,泪水便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住滚落他几乎是崩溃了,顾茫那时候……是什么心情?

  明明方才认了一个兄长,这一辈子,只喊了那么一声大哥,就要将人送上绞架。明明知道大哥是无罪的,是蒙冤的,却不能为之平反不能公之真相。

  顾茫笑着与陆展星相对结拜磕落时,到底是什么感受……

  这世上还有什么血肉重创,能痛过身为一个探子的悲怆?

  知不能言,爱不能语。

  一双手……迫不得已,沾上袍泽兄弟的血。

  眼看着周围的虎狼妖魔肆虐自己的守护的邦土,却还要哈哈大笑着,说一句好不痛快!

  耳听着母国百姓的哭喊,婴孩的啼哭,战士的怒号,却还要戴上坚不可摧的假面,不能流一滴泪,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手软心慈,不能被看出一星一点的犹豫悲伤。

  那是怎样的心情呢……

  他的顾茫,他的顾师兄,重华的顾帅,明明是一个会努力抱着兵册卷轴,嘟哝着铭记每一个无名小卒的人。

  他曾那么温柔,那么善良,那么爱笑,那么珍视、尊重着每一条性命。

  他曾连沙场上的一朵小花都不忍伤害,却要用手中的刀,亲手刺进那一具具鲜活的血肉他何不是在剜自己的心!!

  墨熄呛咳着鲜血,慢慢地挪动着踉跄的步子,向前走去,周围已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了,唯有遥远的尽头亮着一簇幽光。

  他知道那是载史玉简承载的下一个他需要的记忆。

  他往前走着。

  每一步都像有无形的手撕裂他的肺腑污脏,从他躯体内疯狂地攫取着鲜血和真元,他的灵力已经被载史玉简吞吃的所剩无几了,可那个光源离他还是那样的遥远。

  遥远得就好像八年的顾茫,背着破旧的小布包,装着义兄的头颅,在夕阳黄昏里,在老叫花悲怆的莲花落中踏歌行远。

  “今日黄金散尽谁复矜,朋友离群猎狗烹。昼无擅粥夜无眠,落得街头唱哩莲。一生两截谁能堪,不怨爷娘不怨天。早知到此遭坎坷,悔教当日结妖魔。而今无计可耐何,殷勤劝人休似我!”

  原来……那个背影不是一个叛臣的背影。

  而是一个英雄的告别。

  顾茫站在重华桥上,回头朝着帝都城门一眼眺望,一声喃喃,他知道他将要去打一场无人应援的仗,他将要去赴一场血肉斑驳的局。

  他知道自己将入地狱。

  他轻轻说一声走啦。

  然后小心翼翼地揣着故土能给他的唯一盘缠那张老叫花赠他的已经冷透的炊饼,他低着头,走到他死去的七万兄弟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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