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浮生若梦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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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叶殊。

  殊途同归的殊。

  我不喜欢这个名,也不喜“叶”这个姓。

  在我长至十一岁之前,我都不曾想过原来自己竟真的还有能见到父亲的一日。然而,见到了又能如何?我不喜他,他也不喜我。阿姐说,他根本算不得我们的父亲。这话我极赞同,可心底里有时候隐隐约约地还是会想要那人真的将我当做儿子对待。

  可是,这一切,终究只不过是妄想罢了。

  直到许多年后,我都还记得自己初次被带到他面前时,他问我名,我答出“殊”字时,他陡然间难看起来的面色。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名里还有那般决绝的意思。

  不过我一直都知,娘亲是恨父亲的。我愿意唤他一声父亲,是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听话地活下去,才有机会为娘亲报仇。可是每每从自己嘴里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都觉得娘亲在天上瞪着双眼看我。她大抵,是不想我唤他的。

  就好像阿姐曾经说过的一样,她说我同她都不该回帝都来,不该回叶家这个狼窝虎穴来。

  所以哪怕在乡下时,寄人篱下的日子显得那般叫人膈应,她也从未提起过要去寻一寻父亲的事。哪怕冬日里,双手浸泡在凉水中冻得发红肿胀,她也从未抱怨过一句。

  可是我只要一看到阿姐辛苦操劳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想起还在世时的娘亲来。

  虽然彼时我尚只有五岁,可是那些往事都还历历在目。娘亲的身子不佳,十日里必定有五日是浑浑噩噩的。幼时,我其实是极怕她的。只是那恐惧里又含着浓浓的渴盼。我怕娘亲,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再靠近。

  可是阿姐同我不一样,她从一开始便甚少同娘亲亲近。

  恐怕也正是如此,所以那一日娘亲发病,她只拉着我远远避开,连同娘亲说句话也不愿意。可是愚蠢的我,却硬是脱离了她的怀抱,冲到娘亲身边去。

  娘亲手中的银针在冬日的雪光映照下寒光闪闪,只一眼便叫我后悔起来,迈着短短的两条腿便要逃跑。然而还没有跑出两步,身子瘦小的我便被娘亲打横抱起,置于膝上。

  那本是我渴望了许久的一个姿态……

  某次跟着阿姐去给巷尾的李大叔家送缝制好的衣裳,一敲开门,我就看到李大叔的媳妇用这样的姿势抱着儿子,轻声哼着小调,在午后暖融融的日光下哄孩子午睡。

  我愣愣地立在了原地,舍不得移开眼睛。

  直到阿姐唤了我许多声,几乎是半拖着才将我带回了家。

  可是那一幕,便像是一粒饱满的种子落入了我心间。而后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了参天的大树,根茎交错,紧紧抓着我那颗渴求爱意的心。

  然而终于被我等到了被娘亲用同样姿势抱起的这一日,面对的却不是娘亲温柔的笑容,而是那根寒光泠泠的针。

  我甚至还记得,那根针的末端还缀着一小段绿色的线……短短的,被娘亲的动作带得晃晃悠悠,似乎随时都会飘落下来。

  绿色的线越来越近,那尖尖的针端亦缩成了极亮的一个点。

  我呆呆地僵在娘亲膝上,一动也动不了,像是一条已经因为缺水而死去的鱼僵直地躺在砧板上,等着那把铮亮的菜刀落下。然而下一刻,天旋地转。

  等到我回过神来,我已经摔在了地上。

  而娘亲则丢了手中的针,揪着阿姐头上小小的丫髻厉声骂道:“谁让你过来的!谁让你过来的!”

  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句话,声音却一声赛一声的尖锐,听得我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瘦瘦的阿姐像是件陈旧的破夹袄,被娘亲紧紧抓在手里摇来晃去。

  那一日,阿姐救了我,自己去丧了命。

  除了我,谁都不知道阿姐原来已经死过一次。

  大冷的天,滴水便能成冰,可是阿姐却被发病的娘亲浸在了刺骨的井水里。我吓得四肢发软,却又茫然不知所措,只瘫坐在地上傻乎乎地盯着阿姐跟娘亲的背影看。

  一个拼命地挣扎,一个拼命地往下压制。

  直到许多年后,我才明白,这分明就是一场谋杀!

  可是那时的我,只是眼睁睁看着阿姐一直挣扎着的小身子终于失了力气,最后近乎绝望地踢了下脚,便再没了声息。而娘亲却蓬着头发,眼神木讷地直起腰来,口中喃喃道:“好了……这会可好了……总算是不闹腾了……”

  她说着,动作僵硬地转过身来。

  两腿间一阵温热,棉裤霎时变得沉甸甸起来。

  我什么也顾不得,从地上爬起来,拔脚便往屋子里躲。像往常阿姐教的那样,死死挡住了门。

  好在娘亲并没有闹多久,便蒙头大睡起来。我等到外头没了声响,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飞快地往院子里跑去。狭**仄的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阿姐的大半个身子都似乎要被雪花给覆盖起来。白白的头发,白白的眉毛跟身子。我惶恐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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