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声五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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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兰州分号的粮食到了,刘甲这次牙口咬的很紧,在刘元柱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说穷苦市民日子多么的难心,黑市被取缔,就是手头有点钱的人家也无处买粮,要求把粮食低价出售给穷人,没钱就赊销。刘元柱显得很大度,让罗望满足刘甲的要求,说道:“贤侄,积阴德的事,依了他吧,几千大洋而已。”罗望说:“大掌柜,留下一部分发给工人们吧。难民和叫花子越来越多了,熬成稠粥施舍他们也不错。”

  “年前给下面的人按人头分发五斤白面,两斤肉,我已经准备好了,魏三会送过来,过两天你去一趟,路上不太平。舍饭的事还是算了吧,我们低价给穷人卖粮已经犯了韩起茂这些人的忌讳,先就这么着吧。”

  粮行一开始卖粮,成锐弟就到师部向韩起茂汇报此事,韩起茂先是阴着脸说:“刘元柱要干啥,买好阿,”旋即冷笑着说:“嘿嘿,良心发现了嘛,刘家几代人打甘州人手里弄了多少钱财,这会儿假充善人收买人心,迟了,随他弄出啥花样儿,甘州还是我马家军的天下,姓不了刘。也好,还省得我们费心思安抚百姓,成县长,发告示表彰刘会长,人家做的好事嘛。省里救济粮到了也交给达盛昌粮行,令商会出面开粥厂施舍穷人和叫花子,想要高帽子,老子就送几顶给你戴。”

  “师长,刘甲可是有通共的嫌疑呐。”

  “那事已经给出结论了。”

  “是、是有结论了,可是,”成锐弟犹豫着,似乎是不想过早把查到的情况说出来。“有屁快放,吞吞吐吐地干啥,利索点。”韩起茂站起身怒斥道。

  成锐弟把老鼠子查到的情况说了一部分,隐瞒了牵出魏宝的事。韩起茂重新坐下来,半晌没有言语,成锐弟说:“师长,该怎么办我听您的。”

  “姓高的脱不了干系。我就说嘛,他在肃州、凉州、兰州都有福音堂医院,这个时候来甘州干啥,可惜马福寿死了,不然定能查个水落石出,我安排人查一下姓高的。成县长,上面又在搞国共合作,风向可能要变,不能等了,抓人。”

  “师长,马元海总指挥交待过,不让我们动刘家。那个高院长在老百姓当中很有声望,又是教会的人,身份不一般,怕是省里会有人出面说话。”

  “顾不得那么多了,行动我来安排,刘甲和姓高的不一样,我们抓刘甲又不是真让他死,明白我的意思吧。至于高院长嘛,清高的很,我甘州地面上容不得这样子的圣人。”目的达到,成锐弟松了口气,告辞出门,不自觉的挺起胸来。

  成锐弟打算在龙王庙抓刘甲现行没有得手,觉得刘甲不可能收手,安排人手紧盯着刘甲。他想把证据做实,置刘甲于死地。可从那以后,刘甲忙碌着粮行的事,根本没有出过城,去过教堂几次,都是陪着母亲做祈祷。成锐弟听到了国共再次合作的风声,他着急了,一旦上面风向一变,报刘元柱一箭之仇的目标就化为乌有。错过这次机会,以刘家的势力,再想拾掇刘甲连门都没有。他也怀疑过高院长,但自己的目标是刘甲。他才不相信什么主义,谁是共党跟自己无关,他不想节外生枝扯上高院长,怕一下子打翻两个有线有势的人力有不逮,就盘算借粮行的事鼓动韩起茂动手。从韩起茂的话里听出,韩起茂早有付高院长的打算,心中暗自窃喜,搂草打兔子的事,成锐弟没再多嘴。留下魏宝这个尾巴,也是想抓到刘甲牵出魏宝,住凶杀案上一靠,到那时谁也没法子再为刘甲开脱。想到刘甲就要落网,这口恶气终于可以吐出来,成锐弟忘形地哼起了小曲儿。

  这段日子,关晓在衣帽厂干的很是尽心,每天来的都很早,和罗望一同晨练,到厨房帮厨,管人理事样样不差,罗望难得清闲,抱着儿子教说话,牵着小手教走路,到也其乐融融。到了本年度工人上工的最后一天,大家已经无事可干,在院子里领东家发放的白面和肉,这类事本不用关晓操心,方端文、王积富就能料理,关晓却撑着口袋让方秧往里装面。看到罗望抱着孩子出了堂屋,后面跟着刘英子,将口袋递给方霖,凑到罗望跟前逗了壮儿几句,叫一声罗望哥就红着脸不再往下说,罗望觉得关晓有事,把孩子递给刘英子,招呼关晓进了堂屋,说道:“兄弟有事尽管说。”关晓有些扭捏,嘟囔一句:“哥,方秧许人家没?”罗望明白了,这是看上了方秧,难怪一有时间就往厨房钻,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罗望迟疑着没有搭话。从内心讲,他喜欢关晓,小伙子精明能干,家境富裕,在甘州也算是挂得上号的人物,经历过很多事,处世圆滑,方秧跟上他算是高攀了,可一想到关富智和顺来馨巢,就有一种把人往火坑里推的感觉。

  罗望迟迟不表态,关晓通红的脸慢慢变白,看着罗望的眼睛小声说:“要是掌柜觉得不合适就当我啥也没说,方秧长得有点像梅英嫂子,兄弟我不是那种不晓事理的人。”

  这是误会了,连称呼都由哥变成了掌柜,罗望笑了起来,拍了拍关晓肩头说:“这是啥话,这儿不用你操心,让他们弄吧,快回去跟你爹说一声,下午跟我到庄子上提亲。”关晓哎了一声,欢快地推着脚踏车出了街门。母亲进了堂屋对罗望说:“小关跟你说了些啥,这么高兴,小伙子对方秧有心思了,这两天老往方秧跟前凑,”女人在这方面很敏感。罗望没有隐瞒,才一说完,母亲就叹口气说:“未必是好事,关家是有钱,但门风实在太差,方秧不一定愿意,那丫头倔犟着呐,心里有数,认死理,哎,关晓到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母亲所料不差,方秧把白面和肉送到家,看到了屋子里的四色礼(当地媒人说媒时带的四种礼物),她妈兴高采烈地说:“丫头,你交好运了,关镇长家少爷到咱家提亲了,是罗掌柜亲自保的媒。”方秧一声不吭,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小脸煞白,自言自语着:“怪不得他俩大清早在堂屋里嘀嘀咕咕,原来是这事。”坐了一会儿,也不跟父母、妹妹打招呼,起身就往城里跑。

  罗望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听到拍门声,罗望过来打开街门,看到方秧蹲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回来了?放假了,你在家里过年就是,咋累成这样,快进来。”方秧站起来,满脸泪痕,没有理会罗望,侧身从他身旁进了街门,站在堂屋门口说:“大妈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说。”母亲一看这情形,看了一眼罗望,放下碗随方秧进了小屋。刘英子看到方秧叫母亲出去,脸色一下变的很难看,高声对罗望说:“哥,你可得把主意拿正。”罗望不言声瞪了她一眼,坐下继续吃饭。一会儿母亲回来,说声:“去劝劝,这死丫头。”罗望示意刘英子去劝,刘英子没好气地说:“壮儿该醒了,我得喂儿子,还要洗锅抹灶,罗掌柜能说会道,能治人家的心病,去吧。”说着话开始收拾碗筷,罗望只好出来推开小屋门。

  屋子里光线昏暗,罗望咳嗽一声,端起架子说道:“把灯点上,”借助洋油灯的光亮,看着方秧楚楚可怜的样子,罗望想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却道:“自己去弄点吃的,饿了吧。”

  方秧说:“掌柜,那啥,我找过关晓了,告诉他我不愿意。掌柜,我还小,不想嫁人。罗望哥,那天你在街门口哨风,是我叫你回来的。”

  “原来是你,那天我有点迷瞪了。你找关晓了,毛丫头胆子不小啊。你都十七岁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婚姻大事,谨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祖训,能由了你,既然你叫我一声哥,我就多句话,方秧,无论你存了啥心思,都得装进肚子里,藏在心里,你一家人可指望你哩,再说关晓人不错,老往方秧跟前凑,”女人在这方面很敏感。罗望没有隐瞒,才一说完,母亲就叹口气说:“未必是好事,关家是有钱,但门风实在太差,方秧不一定愿意,那丫头倔犟着呐,心里有数,认死理,哎,关晓到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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