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第一个雨天（下）第1/2段
临走时，他们说那一片墓地，有一个守护神，守护着那一片墓地中安息的男人与女人、老人与孩子以及好人和坏人。是神，却没有庙宇，也没有教堂。他们说有的只是一块石碑，甚至和其他墓碑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硬要说区别，那么它比较旧吧。它已经失去了当初人们立下它时的棱角，多了许多雨水侵袭岁月风化的斑驳坑洼痕迹。我努力辨认碑上刻着的字母，可是已经本来已经刻迹模糊，雨天视线受阻，我也就放弃了。雨越下越大，我也就和他们匆匆告别，缓缓走上回家的小坡。
四月的第一雨天，雨就下得没有明天似得。我到家的时候，刚打开公寓的门，雨大到完全模糊了视线。雨打到门口的百年大树，是一种沉闷的声响。进了屋，是闷热的气氛，看了墙上的空调系统显示表，竟然已经快八十五华氏度。闷热又潮湿，皮肤阵阵刺痒，不会是一个好睡的夜晚。
我想起，从前年轻的时候曾经写过一首关于清明的诗，却是怎么找也是找不到了，大概也只记得有“旧坟新草”和“故人今思”这么两组词句。国内在举国纪念在这场到目前为止新世纪最可怕的大流行病中不幸逝去的人。逝者会安息，生者也继续向前，春天已经来临了。最近基本被疫情困在公寓里，今天算是将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去实验室，也难得了这个危险的念头，让我有了一段奇遇，在那短暂的奇遇里，有失去母亲的孩子，有失去孩子的母亲，拥有彼此的母亲和孩子，以及所有拥有或正拥有爱的人。说实话，实在是有大把的时间，可是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就算是没有意义事情也好吧，就没有做任何事情似的，日子一天天地蹉跎。我也说过，我也不会在半夜思念谁，但我就是熬到半夜，然后沉沉睡去。
我回到了故乡的墓群，那是位于几座小山上的巨大墓群，埋葬着故乡的村子里近千年来的故人。那几座小山在村子的最南端，北麓是墓群，南麓山脚下是近海，西边隔着另一个村庄。雨下得也很大，村民挑着祭品上山，趁着雨下累了的空隙，急忙摆在墓前，念念叨叨。雨下得多了，草会变很滑，走得人多了，就把小路上的草都踩得稀烂，那几座小山上都是赤色的粘土，越踩越滑，越踩越脏，最后人们的鞋子都带上了祖先的泥土。有人平衡没掌控好，脚底一滑，辛苦准备的祭品就奉献给了山上的孤魂野鬼。
山上的杂草在清明的时候就可以快长到膝盖，我一脚深一脚浅的不会在半夜思念谁，但我就是熬到半夜，然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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