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故事是一把双刃剑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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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安带着兵家初祖来到心相天地,同时与余时务打了声招呼,大致说明情况。余时务很痛快,立即答应,打定主意听天由命。



    男人笑道:“陈剑仙很有诚意嘛,就不怕是引贼入室,将此地造化,偷盗一空?倒是还有两处设置了障眼法,见不得光?”



    陈平安默然。男人环顾四周,一座座幻想天地,就像一只只花俏的鸟笼子,不以为然道:“现在的炼气士,花样就是多。喜好穷尽一生,舍大求小,都将道字搁一边,只在术字



    上边打转,难怪结了丹就敢称地仙。”



    陈平安不予置评,只当听客。



    男人问道:“知道如何赋予那些纸片真正的大道性命吗?”



    陈平安摇头道:“不敢轻易尝试。”男人说道:“心肠太软,就不要当一把手。既然坐了头把交椅,就不要奢望对所有人仁至义尽,否则很容易做那救一杀万的事情,后天的人心,各有一杆秤,那就



    撇开对错不谈,先天的人性,总归是差不多的,反正都容易让人悔恨,这是一个过来人的经验之谈,记得仔细思量,不要轻易放过。”



    陈平安点头道:“铭记在心。”



    “我这个人比较内向,平时话很少的。”男人抬起胳转动几下,关节骨骼隐约有颤鸣,杀个十四境的青冥道官,毕竟不是小事,不付出一点代价是不可能的,笑呵呵道:“只是听说你最喜欢婆婆妈妈讲道



    理,跟老妪的裹脚布似的,客随主便,便投其所好了。”



    陈平安说道:“好说。”



    男人突然问道:“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境界,所以如此小心且有耐心?”



    陈平安说道:“人之常情,一百个人,我只是九十九个人中的一个。”



    男人点头道:“只有剩余一个,才会雄杰气概,不拘小节。我曾经见过很多这样的各族道士。”



    陈平安补了一句,“我听谁说话都有耐心。”



    男人伸手按住白玉石桥的栏杆,“碧霄道友让我捎些话给你。”



    陈平安好奇道:“请说。”男人说道:“人言微轻的时候,喜欢讲道理,傻归傻,毕竟勇气可嘉。等到身居高位了,再来絮叨,就会容易惹人厌烦,有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碧霄道友让



    你多想想,不要被道理牵着鼻子走。”



    陈平安说道:“心领。”



    男人笑道:“只是心领,并不神会?陈剑仙言外之意,就是收下好意,并不认同此理?没事,我只负责捎话,不会去碧霄道友那边去嚼舌头,恶了印象。”



    陈平安答非所问,“我终于有点明白为何前辈当年能够振臂一呼,便会天下云集响应了。”



    男人爽朗大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小子跟人聊天,确有几分独到功力。”“好汉不提当年勇,若说什么虽败犹荣的屁话,我听了还是觉得骂人。先前与碧霄道友叙旧,臭牛鼻子老道说我修道、练武都不算最厉害的,真正强的,是那画饼



    的功夫,天下第一。本来把话说到这里,就算乘兴而往乘兴而归,气氛融洽,主客相宜,不料臭牛鼻子老道偏要临了画蛇添足一句。”



    “可怜了那些饿死的吃饼人。”余时务赶来此地,在桥上看见了那位身材魁梧、大笑不已的男人,难免心中惴惴。他如今才是元婴,面对这位传说中“三教一家”的“一家之主”,一颗道心激荡不



    已,哪怕余时务想要竭力稳住道心,始终徒劳。哪怕只是与之面对面站立,余时务便已经有几分魂魄出窍的迹象。男人颇为意外,“当年我愿赌服输,被迫兵解,任由被一场共斩,我老友得其头颅,其余给四个无名小卒瓜分了尸体,总共五份武运,造就出后世的五个守尸鬼,你小子就独占三份,你怎么混得如此不济,身躯和魂魄都这么软绵,风吹随风倒吗?要是换成青冥天下那个新十四,再多出两份,我这次访山叙旧,就不会这么



    轻松取回原物了。”



    陈平安心中了然,那位尚不知名的新十四,之所以被兵家初祖找上门去再将其斩杀,果然绝不止因为言语冒犯这么简单。



    男人摇摇头,“其实修道根骨还算凑合,就是道心太弱了,只因为晓得天会塌下就早早趴在地上等死的货色,落得个百斤重的汉子挑不起百斤担。”



    余时务满脸苦笑。这位兵家祖师爷的言语,好像与先前陈平安所说是差不多的论调。



    男人说道:“论韧性和气魄,你连陈平安都不如。”



    余时务无言以对。陈平安则无可奈何。



    毕竟辈分高,还被关了一万年,刑期刚满释放,多说几句便是。



    按照之前的约定,兵家初祖从余时务这边取回三份武运,但是要保证不伤及余时务的神魂和记忆,至于肉身,能保全就尽量保全,若是此事为难,也不强求。



    男人微笑道:“小子,叫余时务是吧?要遭受一点皮肉苦头,你吃得疼么?”



    余时务头皮发麻,顿感不妙,下意识转头望向陈平安。



    陈平安倍感无奈,看我作甚,这种事情,能替你扛吗?男人啧啧笑道:“我看这小子孱弱得像个娘们,等会儿我取回武运,人身天地的动静,不大也不小,可别一个遭不住,就道心当场崩溃了,岂不是害我违约,陈大剑仙,丑话说前头,届时余时务魂飞魄散,算谁的?我倒是有一门神通,取名架桥,可以牵引和转嫁神识,一个仙人境,一个元婴境,保守估计,陈大剑仙至少



    可以帮助余时务分担三分之二的感受。”



    陈平安目瞪口呆,自己心相天地内的一粒心神之心声,也能被听了去?



    余时务已经开始抱拳致谢,完全不给陈大剑仙说不的机会,“感激涕零,在此谢过。”



    陈平安盯着余时务,只是嘴唇微动,貌似没说什么。



    余时务看得懂,是在骂人。只需假装不懂便是了。



    男人一抬手,双指一勾,便从余时务眉心处扯出一条拇指粗细的金色绳线,双指一晃,便丢到陈平安那边去,再提醒道:“你们俩都准备好了?”



    余时务虽然提心吊胆,依旧是步罡踩斗掐道诀,屏气凝神,悄悄调动全身灵气护住一座座关键气府。



    陈平安挪动右脚,拉开身形,摆起拳桩,便开始闭目养神。



    只是迟迟没有动静,余时务自然不敢多问,陈平安却开口道:“前辈,还在等什么?”



    男人大笑一声,大步跨出,蓦然间来到余时务跟前,抬起一脚横扫,就将余时务给拦腰打断。



    紧接着男人手掌作刀,顷刻间砍中将余时务脖颈处,一颗头颅高高抛起。



    男人随手一挥,那脑袋便坠向桥外河水中。



    再伸手按住无头余时务身体的肩膀,分别将两条胳膊给硬生生扯下来。



    余时务虽然被强行兵解了,但是奇了怪哉,一颗脑袋也不沉水,随波飘荡在水面上。



    咦?竟是半点不疼?这门名为架桥的拳法?道术?反正真是好大神通!妙不可言。



    男人出阳神,看似只有一丈金身,却雄浑凝练得无以复加,堪称字面意义上的那种真正……止境!



    这尊金身阳神将余时务那一截身躯和两条胳膊,当场大口嚼烂,生吞活剥,连皮带骨和血肉悉数咽下,半点肉渣都没有浪费。



    男人站起身,打了个饱嗝,伸手擦拭嘴边血迹,霎时间阳神归位,终于恢复一具完整真身。



    背后大道显化出一轮刺眼的金色光晕,原本并不衔接成圆的两截弧形,由于刚刚补缺三段,终成一圆。



    五座天下,天地齐鸣。万年沉默,终于迎来雷鸣一般的回响。陈平安的这座心相天地,哪里承受得住这份庞大道韵的剧烈冲击,无数无形屏障崩裂响起碎如瓷器的清脆声,无垠青天悉数炸开,黄地万里龟裂如蛛网,千百条



    河流瞬间改道,山河陆沉,海水倒灌,十余张还没怎么捂热的梧桐叶化作齑粉,惨不忍睹……距离男人不过几步远的陈平安耳膜已经被震碎,眼眶处渗出血丝,身形摇摇欲坠,全身皮开肉绽,若非陈平安临时将真身“请神”来此,当场道心崩溃、魂飞魄散



    的就不是余时务,而是他这个大大方方“引贼入室”的东道主了。



    男人笑眯眯道:“地基不牢靠,就要有大魄力,全部推倒重来,能破而后立者,才是真豪杰。”



    陈平安咬紧牙关,颤声道:“必须赔老子一大笔神仙钱!”男人不予理睬,只是一招手,将余时务那颗脑袋召回桥上,颓然倒地的下半截身体自行立起,头颅和下半身之间,无数条金线蔓延开来,上下交汇,霎时间便编织出五脏六腑等的雏形,双臂自然生长开来,何止是那白骨生肉的仙家术法,尤其是一颗粹然金色的心脏,每次跳动带起的声响,便有一拨拨道韵流淌至全身,



    一副暂时无皮的骨架,正是道家语所谓的金枝玉叶……



    男人笑道:“代管三份武运这些年,你小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然没有当武夫的好命,那就退而求其次,送你一桩仙家道缘好了。”看着陈山主的凄惨模样,余时务终究是良心不安。男人猜出余时务的心思,嗤笑道:“我给的东西,是你能想不收就不收的?不信的话,你小子就试试看,等过几水,随波飘荡在水面上。



    咦?竟是半点不疼?这门名为架桥的拳法?道术?反正真是好大神通!妙不可言。



    男人出阳神,看似只有一丈金身,却雄浑凝练得无以复加,堪称字面意义上的那种真正……止境!



    这尊金身阳神将余时务那一截身躯和两条胳膊,当场大口嚼烂,生吞活剥,连皮带骨和血肉悉数咽下,半点肉渣都没有浪费。



    男人站起身,打了个饱嗝,伸手擦拭嘴边血迹,霎时间阳神归位,终于恢复一具完整真身。



    背后大道显化出一轮刺眼的金色光晕,原本并不衔接成圆的两截弧形,由于刚刚补缺三段,终成一圆。



    五座天下,天地齐鸣。万年沉默,终于迎来雷鸣一般的回响。陈平安的这座心相天地,哪里承受得住这份庞大道韵的剧烈冲击,无数无形屏障崩裂响起碎如瓷器的清脆声,无垠青天悉数炸开,黄地万里龟裂如蛛网,千百条



    河流瞬间改道,山河陆沉,海水倒灌,十余张还没怎么捂热的梧桐叶化作齑粉,惨不忍睹……距离男人不过几步远的陈平安耳膜已经被震碎,眼眶处渗出血丝,身形摇摇欲坠,全身皮开肉绽,若非陈平安临时将真身“请神”来此,当场道心崩溃、魂飞魄散



    的就不是余时务,而是他这个大大方方“引贼入室”的东道主了。



    男人笑眯眯道:“地基不牢靠,就要有大魄力,全部推倒重来,能破而后立者,才是真豪杰。”



    陈平安咬紧牙关,颤声道:“必须赔老子一大笔神仙钱!”男人不予理睬,只是一招手,将余时务那颗脑袋召回桥上,颓然倒地的下半截身体自行立起,头颅和下半身之间,无数条金线蔓延开来,上下交汇,霎时间便编织出五脏六腑等的雏形,双臂自然生长开来,何止是那白骨生肉的仙家术法,尤其是一颗粹然金色的心脏,每次跳动带起的声响,便有一拨拨道韵流淌至全身,



    一副暂时无皮的骨架,正是道家语所谓的金枝玉叶……



    男人笑道:“代管三份武运这些年,你小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然没有当武夫的好命,那就退而求其次,送你一桩仙家道缘好了。”看着陈山主的凄惨模样,余时务终究是良心不安。男人猜出余时务的心思,嗤笑道:“我给的东西,是你能想不收就不收的?不信的话,你小子就试试看,等过几



    天,随随便便跻身了上五境,再看如何剥离这份机缘。能成,就算你本事。”男人斜睨陈平安,“你要只是纯粹武夫,收益只会比余时务翻倍,哪怕兼是道士,再传你几门道法便是,可你既然是‘书生’,可就不好说了。好人有好报的好人,



    谁不乐意去当?既然揽下这件事,就得有断手断脚的觉悟。自认是读书人,喜欢与天地讲道理,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陈平安默不作声,长呼出一口气。一双眼眸逐渐转为金色,一场道心拔河,再非辛苦维持的那种均势,似有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迹象。



    整座天地泛起一种粹然金色,此为道化。



    见此诡谲场景,男人满脸无所谓,万年之前,什么大阵仗没见过?何况远古岁月里,好几场真正的大阵仗,他或是参与者,或是发起者。



    男人轻抖手腕,手中多出一件兵器。



    此物一出,一艘夜航船竟然当场沉入海底,好似一团棉花坠铁块。



    青冥天下那座建造在水底的藕神祠,万年之前,道祖亲自布阵,以大渎水运镇压武运,同时禁锢神兵,一杆长枪“破阵”。男人轻轻抬脚踩地,抬起胳膊,以枪尖指向一双金色眼眸的陈平安,微笑道:“速速现出一副几近大道圆满的真身便是,我就在等这一刻,杀新十四境,热手罢了



    ,不过是一碟开胃小菜,我真正想要杀的,就是你。落魄山的半个一!”



    “我踏足此地之时,光阴长河就已经倒流,现在出现了光阴停滞的水中漩涡,我倒要看看,谁来救你,谁能救你?”



    逆转光阴,道法高如道祖,离开青冥天下,也只能让浩然一洲光阴长河倒流,这一洲山河,还得没有几个十四境坐镇。



    可要说只是带着一个仙人境剑修一起倒走光阴长河片刻,对于刚刚恢复大半势力的兵家初祖而言,并非难事。



    “等到之祠补缺,来个关门打狗,就该老子登天,重走一趟天庭,道祖几个,得还旧债,我却是异类,手刃周密,舍我其谁。”



    兵家初祖言语之际,陈平安的心相天地之内,又被隔绝出一座大火炎炎的天地,“编造鸟笼者终究沦为笼中雀。”天外七曜,兵家初祖就被囚禁在古称“大火”的荧惑之中,星辰呈现出鲜红颜色,人间各国钦天监,都要年复一年盯着这颗主掌兵戈的星辰天象。历史上不少皇帝国君颁布的罪己诏,至少表面上都由荧惑产生的异象天文而起。老百姓不太理解一份罪己诏的严重程度,说的通俗一点,身为九五之尊的“天子”,等于是昭告天



    地,自认德不配位,是那……私生子了。



    兵家初祖微笑道:“用兵之道攻心攻城,正合奇胜。用在这里,对付你,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枪洞穿陈平安身上数件法袍,戳中心脏,长枪去势后劲十足,枪尖瞬间透出后背心。男人轻轻拧转持枪手腕,搅动一颗稀碎心脏,调侃道:“脑子一团浆糊了,小子思来想去,好像我怎么都不该对你仓促出手?那我就看在你喊了几声前辈的份上,



    无偿教你一个万千远古求道之士用性命换来的道理,有些事,哪有道理可讲,讲道理本身就是没道理。”



    陈平安纹丝不动,只是低头看着那截枪身的古篆铭文,好像是一部完整道书的行气篇?男人啧啧称奇,“不愧是无心的神灵,又是高位,不被彻底打掉金身、崩碎神道,断绝香火,沦为无源之水,否则就会依旧毫发无损。配合两把天衣无缝的本命飞



    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怪物。再给你涨些道力,多些杀招,放出去乱跑,还了得?难怪邹子要盯死你,一抓到把柄,就要让你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男人眼神复杂,深意言语一句,好像很难确定褒贬,“陈平安啊陈平安,你太知道如何爱惜自己了。”



    余时务一咬牙,想要拦上一拦。



    却只是被男人看了一眼,余时务便化作一阵劫灰,就那么悄无声息,飘然天地间。



    下一刻,灰烬如复燃,一粒火光重新聚做一团,余时务在河边重塑身躯,想要再往桥上冲去,魂魄再散,重新聚拢,余时务再作那蚍蜉撼树的举动……



    陈平安朝余时务摇摇头,示意不必如此白费功夫,只管暂时保全自身即可。



    几位被拘押在此的妖族炼气士当中,只有萧形试图往桥上靠拢,被男人遥遥一弹指,砰然一声巨响,当场血肉粉碎。



    此外剑修豆蔻,女修仙藻都在神道台阶那边遥遥观望。就她们的境遇,以及跟隐官的关系,没有趁火打劫就算很谨慎了。



    化名于磬的女子,想要暗中联系那位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无果。她便不愿亲身涉险,在水边远眺长桥。



    由于兵家初祖画地为牢,阵法隔绝天地,一个嗓音无法破门而入,如在屋外激荡回旋。



    是那刘羡阳气急败坏的暴喝声,与兵家老祖直呼其名,“姜赦,你当老子死了吗?!立即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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