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陋巷处又有学塾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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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宁姚和叠嶂返回铺子这边后,叠嶂蓦然停步,不敢再往前走。



    因为叠嶂对那个突然出现自己店铺门口的男人,很敬畏。



    对方可是出了名生人勿近的大剑仙左右。



    寻常别洲剑修,在家乡的脾气再不好,到了剑气长城,都得收一收脾气。



    左右前辈不一样,刚到剑气长城那边,就有一位驻守城头的本土仙人境剑仙,试图问剑被视为浩然天下剑术最高之人的左右,结果左右前辈就只回了一句话,“我的剑术,你学不会,但是有件事,可以学我,打不过的架,就干脆别打。”



    当时一旁的隐官大人也跟了句,“好像是唉。”



    那场万众瞩目的城头切磋,就没打起来。



    这会儿震撼过后,叠嶂又充满了好奇,为何对方会如此收敛剑气,举城皆知,剑仙左右,从来剑气萦绕全身。大战之中,以剑气开路,深入妖族大军腹地是如此,在城头上独自砥砺剑意,也是如此。



    但是今天的浩然天下剑术最高者,一身剑气收敛,破天荒没有流露半点。



    宁姚便带着叠嶂再逛街去了。



    宁姚是得知文圣老先生已经离开,这才返回,不曾想左右还没走。



    老先生临走之时,还专程与她打了声招呼,道了声谢,宁姚其实自己这会儿也犯迷糊,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被一位文圣老前辈道谢的。



    关于陈平安跟左右之间的微妙关系,宁姚不难理解两人各自的所思所想,所以也没在陈平安这边说左右什么。



    她说什么都不合适,何况陈平安在人生大事上,自有主见,根本不用她宁姚指手画脚,出谋划策都不用。



    叠嶂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走远了后,以心湖涟漪询问宁姚,“陈平安认识左大剑仙?”



    宁姚点头道:“早就认识了。”



    陈平安那本山水游记上,都有写,篇幅还不小。



    叠嶂笑道:“能不能多讲讲?”



    宁姚摇头道:“不能。”



    叠嶂扯着宁姚的袖子,轻轻晃荡起来,明摆着是要撒娇了,可怜兮兮道:“宁姐姐,你随便讲讲,总有能讲的东西。”



    宁姚想了想,“你还是回头自己去问陈平安,他打算跟你合伙开铺子,刚好你可以拿这个作为条件,先别答应。”



    叠嶂很快琢磨出言语之中的意思,宁姚分明给自己挖了个陷阱,叠嶂气笑道:“我就没打算答应跟他合伙做买卖啊,宁姚,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宁姚笑道:“真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实在是陈平安说得对,你做生意,不够灵光,换成他来,保证细水长流,财源广进。”



    叠嶂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宁姚瞥了眼她,一下子就知道她心中所想,解释道:“陈平安身上带着一件方寸物,两件咫尺物,除了家乡寻常酒水和一堆竹叶,便空荡荡了,几乎什么都没带,要真只是为了在这剑气长城,学那跨洲渡船的众多商贾,靠卖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从我们剑修手上挣得神仙钱,他陈平安就不会如此暴殄天物,早就塞得满满当当了。所以陈平安想要与你合伙做买卖,只挣良心钱,习惯使然,陈平安从小就喜欢挣钱,不纯粹是喜欢有钱,这一点,我必须为他打一声抱不平。”



    叠嶂如释重负,重新有了笑脸,“这就好。不然我可要当面骂他猪油蒙心了,这个刚认的朋友不当也罢。”



    老秀才走后没多久。



    左右就已经将手中酒壶轻轻放在椅子上。



    喝酒本就不喜欢,压制一身剑气也麻烦。



    天底下嫌弃自身剑气太多的,左右是独一份。



    陈平安还在小口喝着酒,瞧着还挺优哉游哉。



    左右冷笑道:“没了先生偏袒,假装镇定从容,辛苦不辛苦?”



    陈平安坚决不说话。



    左右问道:“之前不知道先生会来剑气长城,你请陈清都出山,没有问题,如今先生来了,你为何不主动开口,答应与否,是先生的事情,问与不问,是你这个学生的礼数。”



    陈平安也放下酒壶在椅子上,双手笼袖,身体前倾,望着那条正在翻修的街道,轻声道:“先生如今怎么个情况,我又不是不清楚,开这个口,让先生为难吗?先生不为难,学生心里不会良心不安吗?哪怕我心里过意得去,给整座剑气长城惹来麻烦,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导致双方大战开幕,先生离去之时,岂会真的不为难?”



    左右点点头,算是认可这个答案。



    先生多愁思,弟子当分忧。



    左右记起那个身材高大的茅小冬,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是个一年到头都一本正经的求学年轻人,在众多记名弟子当中,不算最聪明的那一撮,治学慢,最喜欢与人询问学问疑难,开窍也慢,崔瀺便经常笑话茅小冬是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只给答案,却从来不愿细说,只有小齐会耐着性子,与茅小冬多说些。



    左右缓缓道:“早年茅小冬不愿去礼记学宫避难,非要与文圣一脉捆绑在一起,也要陪着小齐去宝瓶洲创建山崖书院。当时先生其实说了很重的话,说茅小冬不该如此私心,只图自己良心安放,为何不能将志向拔高一筹,不应该有此门户之见,若是可以用更大的学问裨益世道,在不在文圣一脉,并不重要。然后那个我一辈子都不怎么瞧得起的茅小冬,说了一句让我很佩服的言语,茅小冬当时扯开嗓子,直接与先生大喊大叫,说弟子茅小冬生性愚钝,只知先尊师,方可重道无愧,两者顺序不能错。先生听了后,高兴也伤心,只是不再强求茅小冬转投礼圣一脉了。”



    陈平安重新拿起酒壶,喝了口酒,“我两次去往大隋书院,茅师兄都十分关心,生怕我走上歧路,茅师兄讲理之时,很有儒家圣人与夫子风范。”



    左右笑了笑,“那你是没见到他给我勒紧脖子、说不出话来的模样,与自家先生说话,道理再好,也不能喷先生一脸口水。你说呢?小师弟!”



    陈平安悄悄将酒壶放回椅子上,只敢嗯了一声,依旧打死不多说一个字。



    左右站起身,一手抓起椅子上的酒壶,然后看了眼脚边的食盒。



    陈平安站起身,说道:“我自己掏钱。”



    左右又看了眼陈平安。



    陈平安只得继续道:“以后也是如此。”



    左右这才准备离去。



    陈平安突然说道:“希望没有让师兄失望。”



    左右沉默片刻,缓缓道:“还好。”



    陈平安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



    左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从今日起,若有人与你说些阴阳怪气的言语,说你只是因为出身文圣一脉,得了无数庇护,才有今日成就,你不用与他们废话,直接飞剑传讯城头,我会教他们做人。”



    陈平安无言以对。



    实在是有些不太适应。



    左右停顿片刻,补充道:“连他们爹娘长辈一起教。”



    陈平安见到左右好像有些不耐烦,瞅着是要先教自己剑术了,想起野修当中广为流传的那句死道友不死贫道,只好赶紧点头道:“记下了。”



    左右不再辛苦压制自身剑气,化虹远去城头。



    从城池到城头,左右剑气所至,充沛天地间的远古剑意,都让出一条稍纵即逝的道路来。



    到了城头,左右握酒壶的那只手,轻轻提了提袖子,里边装着一部装订成册的书籍,是先前陈平安交给先生,先生又不知为何却要偷偷留给自己,连他最疼爱的关门弟子陈平安都隐瞒了。



    左右以剑气隔绝出一座小天地,然后一边喝酒,一边看书。



    将那本书放在身前城头上,心意一动,剑气便会翻书。



    左右不知不觉喝完了壶中酒,转头望向天幕,先生离别处。



    先生自从成为人间最落魄的儒家圣贤后,始终笑容依旧,左右却知道,那不是真开怀,弟子流散,漂泊不定,先生在愧疚。



    唯有见到那个架子比天大、如今才愿意认他做先生的小师弟后,先生哪怕笑容不多,言语不多,哪怕已经分别,此刻注定正在笑开颜。



    那个陈平安可能不清楚,若是他到了剑气长城,听说自己身在城头之后,便要匆匆忙忙赶来自己跟前,称呼大师兄。



    自己才会失望。



    小齐怎么会选中这么一个小师弟?



    若是悄悄在家乡建造了祖师堂,悬挂了先生画像,便要主动与自己邀功言语一番,自己更会失望。



    先生为何要选中这么一位关门弟子?



    若是觉得左右此人剑术不低,便要学剑。



    左右就会最失望。



    自己为何要承认这么一位师弟?



    但是都没有。



    那就是左右心中期待百年的那个小师弟了。



    甚至比自己最早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小师弟形象,还要更好些。



    当年蛟龙沟一别,他左右曾有言语未曾说出口,是希望陈平安能够去做一件事。



    不曾想,陈平安不但做了,而且做得很好。



    走过三洲,看遍山河。



    所以左右看过了书上内容,才明白先生为何故意将此书留给自己。



    所以此时此刻,左右觉得早先在那店铺门口,自己那句别别扭扭的“还好”,会不会让小师弟感到伤心?




    左右以剑气隔绝出一座小天地,然后一边喝酒,一边看书。



    将那本书放在身前城头上,心意一动,剑气便会翻书。



    左右不知不觉喝完了壶中酒,转头望向天幕,先生离别处。



    先生自从成为人间最落魄的儒家圣贤后,始终笑容依旧,左右却知道,那不是真开怀,弟子流散,漂泊不定,先生在愧疚。



    唯有见到那个架子比天大、如今才愿意认他做先生的小师弟后,先生哪怕笑容不多,言语不多,哪怕已经分别,此刻注定正在笑开颜。



    那个陈平安可能不清楚,若是他到了剑气长城,听说自己身在城头之后,便要匆匆忙忙赶来自己跟前,称呼大师兄。



    自己才会失望。



    小齐怎么会选中这么一个小师弟?



    若是悄悄在家乡建造了祖师堂,悬挂了先生画像,便要主动与自己邀功言语一番,自己更会失望。



    先生为何要选中这么一位关门弟子?



    若是觉得左右此人剑术不低,便要学剑。



    左右就会最失望。



    自己为何要承认这么一位师弟?



    但是都没有。



    那就是左右心中期待百年的那个小师弟了。



    甚至比自己最早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小师弟形象,还要更好些。



    当年蛟龙沟一别,他左右曾有言语未曾说出口,是希望陈平安能够去做一件事。



    不曾想,陈平安不但做了,而且做得很好。



    走过三洲,看遍山河。



    所以左右看过了书上内容,才明白先生为何故意将此书留给自己。



    所以此时此刻,左右觉得早先在那店铺门口,自己那句别别扭扭的“还好”,会不会让小师弟感到伤心?



    若是当时先生在场,估计又要打人了吧。



    左右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天地之道,博厚也,高且明也,悠也久也。



    惜哉我心之忧,日月逾迈,若弗云来。



    ————



    在左右没出剑就离开后,陈平安松了口气,说不紧张那是自欺欺人,赶忙收拾了椅凳放回铺子,自己就坐在门槛上,等着宁姚和叠嶂返回。



    左右来时,悄无声息,去时却没有刻意掩饰剑气踪迹。



    所以剑气长城那边的大半剑仙,应该都清楚左右这趟离开城头的动静了。



    何况之前左右正大光明地坐在店铺门口,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言语。



    老秀才在弟子左右现身之前,其实施展了神通,遮蔽天地,只让店铺那边知晓。



    左右到了之后,老秀才便撤掉了术法。



    文圣一脉,从来多虑,多虑之后行事,历来果决,故而看似最不讲理。



    宁姚跟叠嶂返回这边,陈平安起身笑道:“我在此待客,麻烦叠嶂姑娘了。”



    叠嶂笑问道:“老先生的身份,我不问,但是左大剑仙,为何要主动来此与你饮酒,我得问问看,免得以后自己的铺子所有家当,莫名其妙没了,都不知道找谁诉苦。”



    陈平安说道:“左右,是我的大师兄,先前居中而坐,是我们两人的先生,浩然天下儒家文圣。”



    在剑气长城,反正靠山什么的,意义不大,该打的架,一场不会少,该去的战场,怎么都要去。



    更何况学生崔东山说得对,靠自己本事挣来的先生、师兄,没必要故意藏藏掖掖。



    叠嶂默默走入铺子。



    没法子聊天了。



    宁姚与陈平安一起坐在门槛上,轻声道:“所幸如今老大剑仙亲自盯着城头,不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去往南边。不然下一场大战,你会很危险。妖族那边,算计不少。”



    陈平安笑道:“先生与左师兄,都心里有数。”



    宁姚点点头,“接下来做什么?”



    陈平安说道:“勤快修行,多炼气,争取早点跻身洞府境,将初一十五彻底大炼为本命物,同时磨砺金身境,一旦跻身远游境,厮杀起来,会便利许多,不过这两件事,暂时都很难达成。其中只说凑足五行之属本命物,就是登天之难。金、火两件本命物,可遇不可求,实在不行,就不去刻意追求太高的品秩,总要先搭建成长生桥,应对下一场大战。宁姚,这件事,你不用劝我,我有过很仔细的权衡利弊,当下三件本命物的品秩,不谈修行路上其它事宜,只说本命物,其实已经足够支撑我走到地仙,甚至是玉璞境,此事不能太过苛求圆满,修行路上,确实不能太慢,不然迟迟无法跻身中五境练气士,难免灵气涣散,武学境界却到了七境,一口纯粹真气运转起来,或多或少要与灵气相冲,其实会拖累战力。在这期间……”



    说到这里,陈平安愁眉不展,叹了口气,“还要跟师兄学剑啊。”



    宁姚说道:“不也挺好,左前辈本就是最适合、也是最有资格教你剑术的人,别忘了,你师兄自己就不是什么先天剑胚。”



    陈平安无奈道:“总不能隔三岔五在宁府躺着喝药吧。”



    宁姚笑道:“没事啊,当年我在骊珠洞天那边,跟你学会了煮药,一直没机会派上用场。”



    陈平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亲手煮药,你敢煮,我也不敢喝啊。”



    宁姚啧啧道:“认了师兄,说话就硬气了。”



    陈平安立即苦兮兮说道:“我喝,当酒喝。”



    叠嶂看着门口那俩,摇摇头,酸死她了。



    陈平安想起一事,转头笑道:“叠嶂姑娘,只要我能帮铺子挣钱,咱们四六分账如何?”



    叠嶂笑道:“你会不会少了点?”



    陈平安说道:“那就只好三七了?叠嶂姑娘,你做生意,真的有些剑走偏锋了,难怪生意这么……好。”



    叠嶂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宁姚有些幸灾乐祸。



    陈平安笑道:“这杂货铺子,神仙也难挣额外钱,我知道自己这次要在剑气长城久留,便多带了些家乡寻常的酒水,不如咱们合伙开个小酒肆,在铺子外边只需要多搁些桌椅凳子,不怕客人多了没座位,只要酒好,蹲地上喝,也是好滋味。”



    叠嶂好奇道:“你自己都说了是普通的市井酒酿,哪怕咱们这边酒鬼多,可就算铺子卖得出去,也有个卖完的时候,再说价格卖高了,容易坏人品,我可没那脸皮坑人。”



    陈平安捻出一枚绿竹叶子,灵气盎然,苍翠欲滴,“往酒壶里一丢,价格就嗖嗖嗖往上涨了。不过这是咱们铺子贩卖的第一等酒水,次一等的,买那大酒缸,稍稍多放几片竹叶,我还有这个。”



    陈平安摊开手心,是一只与魏檗借来的酒虫,谈买卖,岂不是伤感情。酒虫此物,哪怕是在浩然天下,都算是可遇不可求的珍稀之物,魏檗也是开了三场神灵夜游宴,加上有过暗示,才终于有某位山水神祇忍痛割爱,再加上魏檗的又有暗示,将这位神灵能够缺席第四场夜游宴,作为补偿,这才舍得上贡一只酒虫。



    陈平安胸有成竹道:“我试过了,光有酒虫,依旧算不得多好的醇酿,比那价格死贵的仙家酒水,确实还是逊色很多,再加竹叶,酒水味道,便有了云泥之别。所以咱们铺子在开张之前,要尽量多收些价格低廉的最寻常酒水,越多越好,先囤起来,数量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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