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七章 酒,剑,明月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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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陌摇摇头,“除非我亲眼见到她的真身,否则无法确定。”



    眼前女子形象,终究只是一副“皮肉”虚相。



    小陌又说道:“不过‘绛树’是远古神树之一,与镇妖楼青同都是差不多的根脚,她既然是韩玉树的嫡女,生下来就是一座宗门的山上仙材,取名一事,想必不会太过随便,我猜她是神灵转世的可能性比较大。”



    陈平安再轻描淡写一挥袖子,凭借井中月的数万柄细微飞剑,编制出一幅画卷,正是先前他与那尊天官神女的对峙景象。



    一尊云师之流的远古神灵女官,站在白云上,在韩玉树造就出来的那座天地内,腰间悬佩一把狭刀斩勘的陈平安,与这位掌控云璈的司云神女,遥遥对峙,他以武夫拳意罡气凝出一轮圆满明月,就像以神道对神道。



    一架云璈,总计悬挂有十二锣鼓,神女亲自擂鼓,显化出十二座布满金色雷电的云海,相互间架有一条金色长线,最终构建出一处行刑台。



    小陌当然是一个“识货”之人,这种匪夷所思的“镜花水月”,已经远远超出山上摹拓术法的范畴,后者只是类似先前“女修韩绛树”,一眼假,就是赝品,当下这幅画卷,却是名副其实的“次一等真迹”,简单来说,那尊神女的道法真意,都是真实的展露,出了这位神女是假的,其余一切都是真。



    就像书籍行业的初版初刻,与原始书稿的区别,后者甚至可以更加精美。



    小陌没来由想起一句话,身心脱桎梏,可说不思议,眼见即为实,世界名世界。



    陈平安说道:“我推测这尊神灵的残存破碎金身,实力相当于半个飞升境。大概是韩玉树准备用来证道飞升的契机所在,所以当时跟我厮杀的时候,这么一个杀伐果决的仙人境修士,唯独在如何使用这尊残破神灵的时候,道心出现了一丝犹豫,不太舍得拿她来跟我作玉石俱焚。”



    “公子,我依旧无法辨认她的确切身份,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是这座禁地。”



    小陌收敛心绪,看着那座云海雷池,说道:“是远古行刑台之一的化龙池,隶属于雷部斩勘司,至于她为何与云璈一并落入万瑶宗之手,同时又能够跨界驾驭化龙池,就是个谜题了,天庭神位分工极为明确,不允许有丝毫差池,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估计得找个机会潜入三山福地,才有可能找到线索。”



    化龙池。



    昔年天下水族过龙门者,在此化龙,遭受被抽筋剥皮等酷刑的受罚真龙则坠落此间,神性真灵在此消融殆尽,失去真龙之身。



    陈平安盘腿而坐,微微皱眉,双手大拇指轻轻敲击。



    记得第一次游历北俱芦洲,曾经在披麻宗的壁画城,花了二十颗雪花钱,买下一只装有五幅神女图的套盒。



    那五位当时就已经从彩绘壁画变成白描图的神女,分别名为“长檠”、“宝盖”、“灵芝”“春官”和“斩勘”,其中神女斩勘又叫仙杖,她们分别持有一柄长杆金色荷花灯,撑宝盖,怀捧一支灵芝如意,百花丛中鸟雀飞旋,披甲持斤斧,极其英武,浑身缠绕雷电。



    先前陈平安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位与万瑶宗韩玉树大道戚戚相关的神女,出身壁画城。



    只是好像时间对不上,披麻宗是外乡势力在北俱芦洲好不容易才扎根的下宗,就是奔着壁画城去的。



    万瑶宗开山祖师误打误撞进入三山福地,却是极早的事情了。



    除非是一种可能,某位神女施展了障眼法,其实她早就离开了壁画城,但是彩绘画像施展了秘法,能够不褪色。



    最近千年内,九位神女开始陆续选择各自侍奉的主人,按照北俱芦洲山上修士的“盯梢”和追查,离开壁画的五位神女,“春官”销声匿迹,此外战死一位,是被剑仙白裳亲手斩杀,有两位神女与主人共同兵解,而这尊被陈平安怀疑最有可能是斩勘神女的云部天官,却也完全对不上,因为她一直存在于北俱芦洲视野中,因为这位神女是一位仙人境修士的侍从,这位得道之士并非剑修,根据避暑行宫那边的记载,她还曾跟随主人一起去过剑气长城。



    壁画城地宫内,神女斩勘。



    陈平安伸手抬臂,手中多出那把狭刀斩勘。



    不出意外,这位俗称“仙杖”的雷部斩勘神女,就是奔着陈平安手中这把行刑台神物去的。



    而狭刀斩勘,又是白发童子早年从青冥天下岁除宫带到剑气长城的。



    陈平安点点头,收起两幅画卷,却留下了那片云海,轻轻呵出一口气,便有异象出现,仿佛白云生于仙人吹嘘间,雾气袅袅,如架云梯,继而从陈平安搁放那方水字印的本命水府当中,缓缓掠出一张碧绿符箓,水运浓郁且精纯,此符一出,水光潋滟,四方莹澈。



    陈平安祭出此符后,解释道:“据说万瑶宗以六张信物宝箓,作为修士的身份象征,宗主得其三,其余都被掌律在内三脉瓜分掉,这张宝箓,就是万瑶宗六种秘符之一的吐唾为江符。”



    按照丹书真迹的记载,符箓之妙,不在纸面,而是需要与修士金丹、元婴融合,比如在那丹室之内墙壁上,勒石刻字一般,更高一层的境界,是通过一尊元婴在关键洞府内立碑,以元神驾驭那种虚无缥缈的“纯青炉火”,书写比道家青词更加古老的“祭文”。



    练气士在人身小天地内,勒石刻符,立碑纪事,才算远古符箓真意。



    以此画出的符箓,才算属于修士己物,独得天地造化,与大道会心不远。



    所以陈平安从不觉得自己在符箓一道登堂入室了,还差得远。



    白玉京供奉有数部被誉为大道根本的大经,其中一部,名为说符,只是没有陆沉的那部黄庭出名,流传不广。



    李-希圣赠送给陈平安的那本丹书真迹,就像是一本被精心裁剪过的缩略版说符。



    “知道是好东西,但是一直不敢将此符大炼为本命物。就怕韩玉树未卜先知,早早动了手脚,或是居心叵测,一门心思想着遇到强敌,就故意落败而逃,留下这张祖山符箓给对手去炼化。”



    陈平安说道:“通过演化和拆解,一路倒推回去,我已经大致了解这张秘符的修炼过程。”



    “修士先在自身水府内开辟出一口深井,井口绕圈铭刻‘雨师敕令’四字,井口必须朝内倾斜些许,呈外高内低状,有点类似小镇那边家家户户都有的天井,有四水归堂的讲究。约莫是每隔六十年,在冬至日,寻一处水运充沛的江河巨湖,取水一斗,分成四份,分别浇筑‘雨师敕令’四字,先后由雨字居中一竖,师字一撇,敕字最后一捺,令字最后一笔的那一点,流入水井内。”



    因为是在自身小天地内,万事随心所欲不逾矩。



    在陈平安和小陌之间,凭空浮现出一口水井,井口铭刻有雨师敕令四字,一斗水悬空,浇在那四个字内,缓缓流入井内。



    俗语说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自古修道一事,修仙法,求长生,颠倒阴阳,无视幽明殊途本就是公认的逆天之行。



    “在来年夏至日,修士捻符现世,借助烈日阳气走水一遭,手攒一组雷局,掐五龙开山诀,焚烧至少十二种类似大江横流符、潮水倒灌符的‘藩属’水符,作为进贡给此符的祭品,修士作鲸吞状饮尽一斗水,在人身天地内造就出瀑布从天倾泻于地的景象,冲击水井底部,用以开掘更深,经过数十个甲子,百个甲子的‘滴水穿石’,这口水井,便能够与外界的五湖四海、九江八河之水,相互灵感相通,修士持符念咒,如持有天条律令,法天象地,口含天宪,当然借水无碍,滔滔江河之水遮天蔽日,足可覆山,变陆地为沧海。”



    只见一斗水,高悬在天,一线垂落,有大瀑倾泻直下的激荡声势,笔直坠入水井后,井内有雷鸣声响。



    小陌笑道:“凭借此法,久久见功,张嘴一吐,祭出符箓,就能够倾泻一条江河,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口唾沫淹死人。”



    陈平安点头道:“周首席当时也用了这么个比喻。”



    难怪你们两个都还没见面,就已经有了一场无形的大道之争。



    贾老神仙就曾在酒桌上唏嘘感慨,不是贫道不念周首席的旧情,实在是小陌先生做人太厚道。



    崔东山更绝,周首席你要是再不回来,就干脆别回来了。



    陈平安说道:“美中不足的,就是此符最贵重的地方,还在材质本身,能够承载一层层叠加起来的道意。所以只能一代传一代,符箓威力会越来越大,上限极高,几乎可以触及水法大道的渊源,但是无法仿造复刻,至于量产就更别想了。”



    小陌说道:“既然问题症结只在符箓材质,倒是不难,公子只需 说清楚, 以后我与碧霄道友重逢,可以与这位道友讨要。”



    陈平安笑着摇头道:“欠谁的人情,都别欠这位老观主的人情。”



    小陌说道:“公子放心,我是例外。”



    陈平安一时语噎。



    小陌从不说大话。



    实在是当年那趟藕花福地之行,让陈平安对这位东海观道观“道法通天”的老道士,一想起就犯怵,很是“道心蒙尘”。



    说得简单点,就是陈平安对老观主已经有心理阴影了。这就跟大骊地支一脉修士,每每想起那位年轻隐官,是差不多的心境。



    陈平安又祭出一张同样出自万瑶宗祖山的古老符箓,显化出一座古老大嶽,名为“太山”。



    世间山符多如牛毛,脉络繁杂,撮土成山,各有各的神通,不同的山符,各有长短优劣。



    在气府内捻土一小撮,默念真言咒语,赋予真意,抛洒在地,即成大山,凭空屹立在天地间。



    其中有公认威力最大的一脉,就是与天下大岳“搬山”,借用“真形”,用来砸人,很是威力巨大。



    两张祖山符箓,形成水绕高山的格局。



    小陌一眼就认出此山根脚,说道:“曾经是三山九侯先生的传法之地,为能够登山的各方道士传授符箓,不过这位先生跟道士仙尉不一样,门槛很高,一向法不轻传外人,太山多迷障,绝大部分道士都上不去,好像后世的山水破障符,就是当初被道士们给这么钻研出来的。”



    “我曾经游历过此山,当然是强行以剑气开道登顶,不过当时这位先生已经离开,据说是跟那位天下十豪之一的剑修打了一架,剑气太重,盘桓不去,主人觉得不宜修行了,就下山远游。至于那场架胜负如何,外界都不清楚。”



    道士,书生,先生,夫子,在远古时代,都是一个个含金量极高的称呼。



    陈平安笑道:“难怪后世想要成为符箓修士,门槛这么高,难度仅次于成为剑修。”



    韩玉树曾经依循开山祖师传下的一篇金书道诀,以这座太山作为符纸,在山上画出一条条金色丝线,用来增加一座古山的道意。



    山中布满数以百计的金色江河、溪涧,从山巅处四下而落至山脚。



    当时陈平安就一边在韩玉树的眼皮子底下,依葫芦画瓢,现学现用,以至于韩玉树断定陈平安一定早就接触过三山符箓的旁支。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段进行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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