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终篇并新书通知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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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皇后闲谈细琐,皇帝心情好了许多,转又提起刚才烦躁的原因,心态也略有平和:“祖士少悖侫之人,倒是生个好儿子。祖青屡辞台任,直欲北归,言是故器难舍,我也知道他为的什么,不失一个至情至性之人。但中书典才人士,又怎么能一味的循求人情?他这么固执,倒是让我为难。”

  皇帝此前怒斥祖青,倒也不是动了真怒而厌恶其人。相反的,他对祖青很欣赏,而且祖青身世离奇又有奉玺南投之功,重用其人对于河北人众是有很大的标榜意味。否则,也不至于在祖青屡辞之下还要频频任用。

  其实早在大业元年,祖青便上书求要北归,且详陈缘由。对于这样一个不爱名禄而难舍旧人的性情中人,皇帝自然也是欣赏。

  但是当时大梁章制新定,河北各处人众对于新朝仍存狐疑,而祖青的事功事迹又太耀眼。这样的归义壮功之流,朝廷不能嘉用,反而放归于野,落在河北人众眼中,无疑会更加深他们南行的顾虑。因是关于这些奏书,皇帝俱都留中不发。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考虑。祖青的事迹虽然很感人,但所涉之人实在太敏感,他的妻子是羯国权臣张豺的女儿,这也是皇帝不愿大肆宣扬的原因之一。

  河北久经战乱摧残,谁身上又没有几桩感人肺腑的义气故事?但从治国层面而言,私人的感情取舍不足干扰到国策方针层面。

  河北久乱之地,生民新附未定。皇帝正打算利用羯主石虎暴政之下所制造的制度荒芜,从新在河北树立起一道新的章法制度,这其中,河北那些豪宗世族残余势力是需要重点清除的目标,这一施政方针将会持续很长的时间。

  这是一次非常严肃且敏感的清洗,皇帝就是要利用绝对武力的震慑,加重河北这些豪族残余的惶恐,让他们看不到一丝能够求于两可的余地,才会乖乖顺从朝廷的安排,离开乡土择地安置。

  如果他因为人情的感动而给祖青网开一面,那会发生什么?

  到时候,将会有无数类似祖青这样的事件涌现出来,而且可以保证确凿可查。因为这些河北豪族的存在本就是一体两面,他们既有扎根乡土、窃夺民望的一面,又有荫庇乡人、力保桑梓的一面。

  可是现在,朝廷需要强调的并不是他们义气与否,而是需要完全贯彻章制律令在河北的施行。如果在这时候出现祖青这样一个能够被网开一面的例子且为人广知,那么所带来人情的喧扰与局势的反复,谁也不能确定是大是小。

  你祖青因有义妇相助而归义获功,圣眷隆厚连张豺的女儿都能搭救出来。可我们也力守乡土,百千乡士因此得活,现在我们不求表彰,只求能在乡野安生。如果朝廷刻薄到连这一点都不能答应,那么跟肆虐河北的暴主石虎又有什么区别?

  大势趋向言则壮阔,但当中的血泪代价具体到某些个体身上,又会让人有切肤之痛。

  当然皇帝也可以密旨访求祖青家眷,但这密旨离都之后总要具体有人执行,豪族世家之所以难除,还在于那蛛丝密网的关系,在执行的过程中如果某一环节走泄,朝内群臣会不会循此请托?皇帝又要不要答应?一家两家网开一面,那么政令还要要不要推行下去?

  为了杜绝请托,皇帝甚至连河北人望代表的崔卢二人都打发到了江东,贵妃崔翎也陪母亲长居龙门道场。

  他就是要用这种决绝的态度,彻底杜绝河北那些豪族的侥幸心理,且清河崔氏就在第一批南迁名单中。

  不迁?是觉得江南水土不美不足安家,还是觉得脖颈硬过刀锋?

  所以,皇帝欣赏兼同情祖青是一方面,但也不会因此徇情,张开一个无从遏制的口子。

  皇后静静听着皇帝将原委讲述,她终究是一个感性妇人,听到祖青与张氏女在那样凶险处境中的生死誓约,很快眼眶已经泛红。当然,也只是止于同情,不会因此责怪自家夫郎心坚如铁。

  听完皇帝的讲述,皇后默然无语,过片刻,她突然开口说道:“前日坊报入苑,夫君现在要不要看?”

  所谓坊报,是监察杂奏的一种。大梁章制即定,监察事宜由御史台主掌,但御史台职责主要还在监察、弹劾、肃正朝风官仪。

  原本的司隶台也保留下来,但却并不再独设外廷,而是挂在了秘书省殿中监下,成为类似内官的存在,司职采风访秘,主要搜集坊市并乡野民风物情,汇成坊报以供皇帝。

  坊报所涉内容很广泛,确凿些的如随市百货物价涉及民生,乡社节祭的民俗。但也有许多风闻荒诞记载,类似乡野传闻、百官八卦家事。

  不求诸事确凿,只求能够记录反映天中风貌的方方面面。皇帝闲来无事的时候,往往也是将之当作消遣读物来看,也能更加清晰的了解民情面貌。

  坊报半月一奏,直呈苑中,皇帝闻言后便点点头,命令宫人将坊报取来。

  坊报内容广泛且繁琐,一期便有十几万字之多。皇帝接过之后,首先看的便是市情一版,这一版主要记载的便是都内并几座大邑的主流货品如粮盐之类的价格波动,这也最能反映当下的民生状况。

  当看到粮价较之上月又涨将近五成,皇帝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叹,心知目下民生还是脆弱。

  早年北伐攻灭羯国,收复河北,那是关乎到社稷一统问题,余者全都不必讨论。可是如今统一大局初定,民生已经不可罔顾。

  今年的蜀中战事虽然只是区域性的战事,但是粮价较之年初已经涨了两倍有余,当然这也是因为江州作为主要粮仓之一独供伐蜀大军而没有了外输的缘故,但由此也可见军事对民生影响之深。

  在统一大局初定之后,为了维持整体局面的平稳,许多军事已经不可没有节制的肆意发动。当然完全的罢兵止戈也不可能,且不说疆土还未完全的收复,边疆也并没有彻底的稳定下来。

  三年之储,一年之战,这算是一个比较平稳的节奏。如果再频繁,便会影响到各地元气的恢复。

  翻过这些比较枯燥的报表文书,便到了皇帝比较感兴趣的八卦内容,窥探私密是人的兴趣所在,这一点皇帝陛下也不能免俗。

  在这八卦篇章中,首先就介绍了一桩奇案让皇帝兴趣大增。讲的是洛阳县署抓捕到一名逃丁,细审之下才发现这名逃丁简直就是一个宝藏男孩,内情挖出实在丰富精彩。

  这并不是一名普通的逃丁,其人大业元年落籍洛阳西南通济坊,并在坊吏主持下娶妻安家,所娶为一名寡妇。但殊不知这寡妇原配丈夫其实未死,而是流落他乡,并在年中返回洛阳并寻到了寡妇。

  一女怎能配二夫?寡妇因为家中失丁,又有幼子需养,无奈之下才奏报坊吏愿求官配,不想丈夫归来,登时便是情难取舍。其后夫不忍寡妇伤情,因是主动离开家门,而其原夫入其家门,与妻儿团聚。

  若从乡情民俗来看,这不失为一个乱世流离又有了一个圆满结果。但在大梁律令看来,后夫既然已经落籍成家,私自遁走是为逃丁,前夫归洛不向官府报备而是占据别人家室,是为冒籍,寡妇知情不报,是为匿隐,可谓是三人俱罪!

  这三条罪状,有轻有重,罪责最重的是后夫逃丁罪,案情严重甚至是大刑斩首,轻一些也要徒刑最短两年。前夫冒籍罪,同样视案情而定徒刑。

  寡妇隐匿罪要轻一些,罚金可免刑,但若不能缴付罚金,则就需要承担徒、役之刑。而且妇人在寻求官配的时候,又错报了信息,可谓欺诈,几罪共惩,罪责同样不轻。

  大梁刑律,对于籍户管控非常严格,这就是为了杜绝土豪、权门吞民荫蔽。超过十户以上,甚至需要诸有司联合审讯,杜绝徇私。

  皇帝被这一桩案子勾起了兴趣,转又读了好几遍。

  这一件事,本质上而言,是天下在大乱新定之后衍生出来的一桩伦情悲事。涉案三人从实际上讲都没有错,但他们三人的行为又的确违反了梁律的规定。

  那么是大梁律令严苛,法不容情,苦虐生民吗?

  须知永嘉以来,战乱连年,大梁建国之后,正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快让一切归于正轨,律令的修订正是为了保证社会的安定。

  这三人眼下犯了法,但在此之前,他们可是都受到了大梁律令的保护与惠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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