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回 豹子头念头通达第2/3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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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都叹道:“南来北往,相会一处,真是缘分。林教头,如何又说无他时,便做了枯骨?”

  林冲想起往事,沉默片刻,泛起一丝沧桑悲怆的苦笑:“因那高衙内对林某浑家起了邪念,高太尉那老狗设计陷害,将我发配沧州,暗自叮嘱公人,路上害我性命。可笑林冲昔日,心中守着国法二字,虽然蒙冤,不敢造次,任那厮们猪狗般相欺。”

  恨恨道:“两个公人董超薛霸,假意帮我洗脚,一盆百滚汤,烫的满脚大泡,又丢了旧鞋,给双崭新的草鞋穿,次日走到野猪林里,双脚鲜血淋漓,行步不得,他二人找个借口,捆了我在树上,便要害我性命。岂知鲁师兄一路跟随保护,当即现身救了我命,后来一直护送到沧州,方自回去。”

  眼中闪过自责之色,唏嘘道:“林某一生,累人累己。仔细想来,鲁师兄何其谨慎?一路不曾泄露根脚,到沧州时,临行前打折一棵松树,威慑两个公人,吓得两人瞠目结舌赞叹,却是我一时多嘴道‘这值得甚么?相国寺一株杨柳,连根也拔将起来。’怕是这句话,无意露了师兄行藏,以至于被迫离了汴京落草。”

  众人里,有些知道林冲过往,有些却只知他被高太尉迫害,不知具体情形,此刻听闻,都不由唏嘘。

  石秀不住摇头,忍不住直言道:“哥哥,若我是你,便是魂飞魄散,骨肉成泥,也要血洗了太尉府。大丈夫,如何肯教人这般摆布?”

  林冲闻言苦笑,两行泪水垂下,颓唐道:“我只恨自己懦弱。”

  曹操叹口气,伸手握住林冲的手,沉声道:“自从相识,便少见你快乐,你之过往,也曾有些耳闻。前些日子,见到尊师周侗前辈,还因此和他起了几句口舌,怪他一味强调规矩,把豪杰都教做了羊羔。”

  林冲连连摇头道:“怪不得师父,是我自己蠢。”

  曹操也摇头道:“非也,只因你以往身边都是循规蹈矩之人,自然生不出无法无天之心,但你此刻看周围——”

  林冲下意识顺着他挥起的手看去:恶鬼般的刘唐,吹胡子瞪眼的牛皋,太岁阎罗似的阮家兄弟,满脸桀骜的石秀,阴沉着脸的鲍旭,用鼻孔看人的樊瑞,甚至皮球般跳动的王矮虎……果然都是些妖魔鬼怪、恶煞凶神!

  曹操道:“如今你有这干兄弟,无法无天算什么?翻天覆地都不为过。兄弟,你便当自己死在了野猪林,又或者死在了沧州牢城营,今日之你,早已新生!”

  “我……已死在了牢城营?”林冲若有所悟的念着。

  “正是!你只记住,那个安分守己逆来顺受的老实人林冲,早已死了。”曹操重重拍了拍林冲的胸膛:“现在这腔子里跳动的,是一颗顶天立地、横行当世的丈夫心!丈夫不可辱!凡辱你者,即辱我也,敢辱我等兄弟者,莫说虫豸一般的区区太尉,便是当朝官家,也要他以血清偿!”

  林冲听了此话猛然抬头,瞳孔里如燃起一团烈焰,直勾勾凝视着曹操,忽然哈哈一笑,须发皆张:“正是,正是!辱我者我当杀之!管他是甚么帝王将相!人活一世,只求个痛快淋漓、无愧无悔罢了。哥哥,这番金玉良言,林冲抵死不忘!”

  宋江从未见温煦和蔼的林冲绽放这般慑人神采,一时间心惊肉跳,坐立不安,满脑子都是曹操那句“便是当朝官家也要他以血清偿”的狂言,觉得此人简直大逆不道之极,但不知为何,心中竟隐隐生出个自己都不敢正视的想头:大丈夫,当如是也!

  晁盖见林冲忽然流露出冲天的煞气,顿时大喜,拍着林冲肩膀道:“还是武兄本事!我这几年见你闷闷不乐,常常为你担忧,只怕闷出病来。却是肚里没武兄的墨水,也没他的见识,解不得你的惆怅。”

  林冲笑道:“哥哥的心意,兄弟如何不明?山上的兄弟们都是倾心爱我,只是林冲以往自己想不开。今日得武家哥哥点拨,方才彻悟!不错,那个废物林冲,早已死了——自我踏着风雪烧了那草料场,他便死了,如今的林冲,决不可辱!”

  最后几个字斩钉截铁,众人听了都觉痛快,齐声叫好,晁盖哈哈大笑,高声道:“去、去让小喽啰杀猪宰羊,庆祝我林冲兄弟通达了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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