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黑风高第1/2段
月黑风高，若奔在安详地吃着草。
两个月，从长安到吐蕃，若奔壮硕了不少，养了点膘，总算看不见两边凸显的肋骨了。
大概是它的主人阿浪舍不得骑它，就让它背把木剑背些行囊，日子相较别的马来说悠闲自在。而和尚呢，也舍得喂它，但凡到了驿站旅舍，都不吝啬手里的银子，草料管足。
阿浪也壮了点，每天赶路前雷打不动地练一会儿剑，歇息时跟着和尚学几句吐蕃话。跟着和尚，伙食比起在长安时候只好不坏，偶尔在旅舍还能开开荤腥。
只有和尚自己瘦了，肉眼可见的消瘦。
和尚眉头紧皱，不复在长安破庙里心如止水的境界。手中不断拨动的念珠和翕动着默诵经文的嘴唇都昭示他心里的不安。
阿浪觉得和尚的反应过度了，只是来吐蕃取个东西，取完东西帮他送给在江南的故友陈长安。不是什么难事。
直到今天以前，阿浪都觉得和尚反应过度了。
是的，直到今天以前。
今天，和尚带着阿浪来到青瓦达孜宫，也就是吐蕃的皇宫外面。
而和尚要取的东西，就在里面。
月黑风高。
阿浪在墙外面等着。和尚要进去了。
因为紧张，他感觉耳朵变得异常灵敏，能听得见心在胸腔里砰砰地跳着，听得见秋日里蚊蚋虫豕最后的哀鸣。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和尚身手矫健的很，咻一下就蹿上了墙头，脚尖轻点，身影便如一只轻巧的燕子融入了夜幕中。
阿浪心中有些疑惑。和尚的身手可比他这个长安三流游侠强多了，但为什么和尚不自己去送那东西，而是要阿浪去送呢？
阿浪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默默倒数着。
和尚事先和他说过，若是一百二十息他还没有出来，那就一切皆休，阿浪带着和尚留在旅舍的银两，早日回长安便是。
十息。
和尚挑的日子正好，月亮星星都隐匿不见。
夜很黑，阿浪开始有点心慌。
二十息。
阿浪心里像是有个小人，对着他的心脏一阵猛敲，要不他心脏为什么打起了退堂鼓？
三十息。
他希望和尚完整地出来。
……
七十息。
阿浪听见里面有骚动。
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骚动证明和尚还活着。至少骚动以前还活着。
“泥牛入海”的故事阿浪听过，泥做的东西到了海里，很快就被消解干净。现在想起这个故事多少有些不吉利。
八十息。
骚动声由远及近。
九十息。
阿浪听见一声微弱的风声，随后他抬头，和尚就完完整整，全胳膊全腿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很兴奋，也很激动，如果气氛允许，他可以给和尚唱支《长策将军得胜归来》的小曲儿。
但很快，阿浪心情就跌入了谷底。
当一种感官被剥夺，别的感官就会得到增益。这是为什么盲人的其他感官都异于常人的灵敏。
此刻，阿浪嗅觉前所未有的灵敏，他闻到了和尚身上的血腥味。
是和尚的，还是别人的？
和尚不开杀戒，连只蚂蚁爬到了他的蒲团上，他都会小心翼翼将蚂蚁移送到地上。坐上椅子之前都要轻轻晃动椅子，以防小蟋蟀或别的什么小虫反应不及被轧死。
是和尚的血。
一时之间，阿浪想了很多。
和尚将两样东西塞给了阿浪。
一枚舍利子，即使在这样黑的夜里，也泛着金光。一本佛经。薄薄的，但是颇有分量，应该是金粉写成的。
阿浪郑重塞进怀里。
还有一封薄薄的信。
“长安，水月楼，余听梵。”和尚说的话极其短促。
阿浪没说话，拿到东西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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