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5第1/1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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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视机在堂屋里一张桌子上摆放着,一家人坐在门外院子里正边吃晚饭边看正热播的《还珠格格》,晚饭吃完了,天也完全黑下去了,也没人站起来收拾碗筷,因为《还珠格格》还有半集没播完。

  听到狗叫声,父亲扭头看到院子门口土路上站着一个人,我们家的那条小黑狗站在他不远处一直对着他狂叫。父亲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小黑狗跟着那个人走过来一直叫到门前。父亲认出了站在门前的是前面村子的王头,对着小黑狗唤了一句,别咬了。黑狗重新跑到了院子门口,王头开口说话了,王头知道父亲平时没事儿爱去河里逮鱼,我们家有一条专门捕鱼用的撒网,是来向父亲借撒网的。

  父亲拿了把椅子让王头坐,王头说不用了,就站着吧,得赶紧借到网拿回去用。父亲问王头这么着急用撒网干嘛,这么晚了还出去逮鱼吗。王头告诉父亲,“我弟附到王倩身上了,阴阳先生说了,得用撒网捆到王倩身上,把我弟勒出来”。王倩是王头他闺女,也是我同班同学。王头他弟一个星期前喝农药死了,喝的1605。1605是我们当时农村给庄稼除草除害虫用的最普遍的一种剧毒农药,几乎家家都有打药没用完的1605。小时候印象中我家窗台上放的最多的就是打药剩下的半瓶半瓶的1605。

  1605除了打药给庄稼用,我们在生活中也把它的作用发挥到最广,家里老鼠多了,就把1605滴在吃剩下的馒头上放在墙角、柜子下,第二天就可以在屋里床底下各个角落发现几具老鼠的尸体。偷狗的人也会在白天把鸡爪泡在1605里面,等晚上出来投给前几天早已瞄好的那几条狗。

  父亲听完王头那番话,赶紧把撒网借给了他,临走时王头从兜里掏出一枚一元硬币递给父亲,说这种事不能白借,得象征性的给一块钱,父亲接了那一枚硬币。第二天去学校,没有见到王倩来上学,第三天第四天也都没有见到她来学校,不知道是阴阳先生的方法不管用还是我们家的网不管用,到了下个星期来上课才见到她来。

  除了给庄稼除草除虫,生活中药死老鼠药死狗,还有一些人像王头他弟遇到一些想不开的事,也是选择用1605了结自己的一生。1605在自己家里随处可见,想不开了拿起喝下就像饿了随手拿起一块馒头啃起来那样容易,想象不到他们在打开1605瓶盖把药瓶对着嘴喝下去的那一刻会想到什么,还会想到那件想不开的事而生气吗?还是想着药太苦要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去呢?

  比王头借网更小的时候我站在奶奶家的平房上看着东头那家院子里,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躺在她家房檐下,地上铺了一层麦草,麦草上面铺了一个旧旧的席子,几个老人在给女孩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女孩也是喝1605死的。她喜欢的那个男孩结婚了,结婚对象不是她,就趁着父母不注意拿着半药瓶就喝下了。乡里还有很多人因为各种事喝农药,夫妻吵架想不开的,老人因为子女不养活自己的,村里分地觉得自己吃亏了的。喝完被发现了,家人就赶紧开着拖拉机往医院里运,有抢救过来的,也有走在半道儿就不行了的,也有因为喝的不多还有意识,就开始哭喊着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再也不喝农药了你们赶快把我拉到医院救过来吧!

  几年后,跟我同龄的一个小男孩有一天嘴里说的全是那个村里喝农药死去的女孩家的事情,还说着自己应该嫁给当时村里的那个男孩,大家都觉得那个女孩附到这个男孩身上了,开始想各种办法解除。在他们死去不久或多年之后还是恋恋不舍他们曾经的村庄和最亲近的人最喜欢的人,在他们喝下苦药的那一刻,有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选择了喝下苦药来了结自己往后的更痛苦的生活,但是他们又以另外一种方式来看一眼曾经生活的地方和亲近的人。不知道他们看过之后是觉得当时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还是更加讨厌他们看到的我们现在谁也说不出来是苦是甜的人世间。 本章节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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