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恶贼借故抢战功 奸臣卖官堵漏洞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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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僧顿时懵头,不知官军这是唱的那一出。

  “嗨——我们出关收拾倭奴,你们怎么在背后捅我们的刀子?”

  “你们算是什么官军?不打倭奴,反而打自己人!”

  ……

  僧兵们纷然喝问,有的拉开架式,预备拨打官军即将射出的利箭:有的挥舞刀枪就要冲上马道,欲与官军拼命。登时一片骚然。

  宗画摆摆少林棍,让僧兵安静下来。他寻思大约是自己曾胁迫武勇开关,武勇记恨在心,现在要报复自己。可关内,原来不过百名官军,此刻人数却突然增加许多,看样子是追击倭寇的官军进了关,受武勇挑唆,一起对付僧兵。宗画朝关楼上搜索一眼,不见武勇影子,便偏了头,朝旁边的宗诗道:“他们大概是冲我来的,还是由我解这个结吧!你小心指挥僧兵兄弟们,紧要时别吃大亏!”然后,抬头大声呼唤武勇出来说话。

  应声,关楼上阁门打开,挑出两盏灯笼。随后,出来两人,依栏站定。

  一个正是武勇。

  一个竟是张四维!

  宗画、宗诗几乎同时一惊。二人都没料到,这个明为少林监军、实为冤家对头的张四维会出现在这里。不用问,那支追击“天皇之剑”的官军,就是张四维一部了。自小山挂帅出征浙江后,张四维因不愿跟僧兵一起出生入死,便借故缩在海盐城里,几与少林僧兵没了联系,却又一直挂着少林僧兵监军的空衔。今日在这里碰上,这个空头监军是不是要借机大发淫威、大施魔法呢?宗诗、宗画相视一眼,都觉麻烦来了。

  张四维也认出宗画、宗诗二人,竟突然狂笑起来。笑罢,得意洋洋道:“叛僧一一你们终于又犯在我的手里了!宗诗小弟,你是聪明人,快叫你的弟兄们放下刀枪,乖乖投降,让我们捆了!否则,我就下令,将你们全部乱箭射死!”

  宗画眼中突地电火一闪,虽没作声,牙齿却在口中咬的咯咯直响。

  宗诗强抑怒火,解释了他们为什么劫迫武勇,又简单说了杨林桥消灭残倭的经过。

  张四维却仰面摇头,表示毫不相信。

  “倭尸就掩埋在桥头杨林之中,不信,你们去验看好了!”宗诗有些愤然道。

  “哦?”张四维突然勾下头,脸上浮起一丝诡笑。心里道,这可是大功一件啊!真是赶的早不如赶的巧!老天这是有意照顾我张四维啊!嘴里却道,“嗯!我自然要验看真伪!不过,在弄明情况前,还是要缴了你们的兵械,全部看押起来,以防你们耍诡计!”

  这明明就是假作谨慎、讲歪里!宗诗心中气愤,正要说话,却听宗画突然道:“张四维!你不要歪嘴讲歪理、孬心做孬事!就算劫迫了武大将军,那也是我一人所为,岂能赖在所有僧兵身上?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能让僧兵兄弟们受连累,立了大功反受大辱!你——”他抬手远远地一指张四维的鼻子,“可以把我一人押起来做人质,如果有假,你就杀了我如何?”

  宗诗不忍心师兄受张四维的气,一扯宗画,争着自己去做人质。宗画自然不允,两人正悄声争执,却听身后有人道:“两位法弟别争了,还是由我这老骨头老棒去做人质吧!”

  回头见是大鞋和尚,宗画微微一笑,低声道:“老法兄只能算半个少林僧,岂能代我受过?”

  大鞋和尚当即变了脸色,一拍胸脯老大不愿意道:“小法弟怎么如此说话?雨山小法弟已认下我这个少林老僧,你怎么又说我是半个少林僧?莫不是看不上我这个野和尚?”

  宗画也觉自己一急失口,忙改口道:“老法兄莫多心,我的意思是老法兄好酒好肉、自由自在惯了。被押了去,就自在不得了!”

  大鞋和尚竟是不依,纵身跳到前面,冲着张四维指指自己鼻子道:

  “张国舅,还认得我老和尚吗?你三天不欺人就痒痒是吧?我老和尚过去陪你玩两天如何?”

  在海盐时,大鞋和尚虽并不与五台僧兵同营而居,却也时常见到张四维,两人彼此都认识。张四维认为他是个半疯半颠的野僧,从未与他搭过腔。这会儿见他跳出来指指戳戳,颇不耐烦道:“哎?你这半僧半俗的大鞋头和尚不是五台僧兵吗?听说——五台僧兵都栽给倭奴了!你怎么逍遥在这里?又怎么跟少林僧兵搅在一起?”

  听张四维说到五台僧兵,而且出言不逊,颇有几分讥讽嘲笑的口气,大鞋和尚登时起火,突地踢起一脚,那只无绳鞋镖骤然向上飞出,直向张四维打去。

  张四维偏头躲过鞋镖,自以为失了颜面,大骂道:“疯和尚,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一边安生去!若再疯闹搅局,我就下令,先让你浑身长满箭刺儿!”

  大鞋和尚跳脚就要冲上去,想痛揍张四维一顿,被宗画一把拉住。

  张四维本不想答应宗画,又恐真把僧兵逼急,他们甘冒箭雨一拼,自己怕也落不了好儿,再说,僧兵若真是在杨林桥歼了倭寇,自己再杀僧兵,岂不被武勇当枪使了,将来便要跟他一起被朝廷问罪。寻思一会儿,终于答应。命人先把宗画绑了押上关楼,又让僧兵全部弃了刀枪,暂由宗诗带到关兵营中。末了,才命部下到杨林桥验看倭尸,并特意吩咐,如见倭尸,尽皆斩首带回。

  没待多久,倭寇头颅果然被送上军楼。

  看着地上沾满泥土血污的头颅,张四维陡地眉笑颜舒、两眼放光,仿佛强盗骤然打开一个宝库,对着地上成堆珠宝一样,欣赏不尽,沉醉其中。

  “好!好!好!”他啧啧许久,心中暗道,“本将军虽然现已升任游击将军,但仍然还兼着少林僧兵监军一职。这杨林桥一仗,应该也有我一份功劳!报上去,便是我张四维督战之功!升到参将应该不在话下了……”

  一旁的武勇颜羡不已,也要分一杯羹,低声下气道:“张将军,能不能分两颗人头给末将?“

  张四维冷冷斜他一眼道:“什么?要人头?往你自己脖子上取啊!”

  武勇碰了一鼻子灰,却因张四维官比己高,又是皇亲国舅,得罪不起,只好陪笑道:“张将军开玩笑,开玩笑了!”

  “开玩笑?开什么玩笑?!”张四维却是面似冰霜,“你诬陷僧兵,害得我差点错杀了少林僧兵、替你背黑锅,还敢说我开玩笑?”说着,阴沉沉的腔调竟渗出寒气。

  武勇心头一颤,急急辩道:“张将军,少林僧兵劫持我,胁迫我开门,放倭奴过关,那可是千真万确啊!”

  他话音刚落,宗诗闯进门来。张四维看见,故意扬声朝武勇道:“屁话!那能叫劫持吗?那是你这个猪头不懂事理,换了本将军,也应该把你拿下!阻碍僧兵打倭奴、挑起官军与僧兵不和,你就等着本将军奏明朝廷,治你的罪吧!”

  武勇吓得扑通跪在张四维脚下,哀求道:“张将军,你可要明察秋毫啊!末将对朝廷可是赤胆忠心,断断没有你说的两个用心啊!”

  张四维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本将军念你守关还算尽职,朝廷一旦怪罪,本将军就替你遮掩遮掩!”转身,招呼宗诗坐下,假意抱歉几句,又指着地上的人头说,他要为少林僧兵请功云云。

  宗诗合掌道:“出家人淡薄名利,要什么功劳,只是弄清了事实,就请放了我师兄。”

  张四维却半眯着眼睛摇摇头,道:“虽然僧兵有功,这个宗画和尚却是放不得的!”

  “为什么?”宗诗惊诧道。

  “因为,有人怀疑他与三年前的一个案子有牵连!”张四维不紧不慢道。

  “什么案子?”宗诗一脸怀疑。

  张四维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阴狠的目光刷地射出,仿佛一只恶狼突然从幽暗的山洞蹿出来。他冷森森道:“是一个宫女出逃案一一宗诗小老弟,怕是你也有所耳闻吧?!”

  宗诗心里一紧,马上想到虹儿被宗画救出宫一事。看来,这个与少林僧兵结怨甚深的张四维应是嗅到了这件事的风声,欲要以此向僧兵兴师问罪了!口里却道:“说话可是要证据的!”

  张四维扬起下颏道:“这个不劳小老弟操心,有个官军曾亲眼看见宗画带着苏虹儿到月空的坟头祭奠。而苏虹儿正是那个从宫里逃出来的宫女——我说的没错吧?待我把他交给守城的锦衣卫,就会有更多证据了!”

  宗诗闻言,知道张四维要借此案报复僧兵,一旦咬上,便决计不会轻易松口了,心中不由暗暗吃紧,明白要救师兄,只有另寻他锅,还敢说我开玩笑?”说着,阴沉沉的腔调竟渗出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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