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圣旨神秘去复来 佛寺比武大点兵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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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围方合,麻烦风雪竟又踅了回来。

  听着外面低一嗓、高一嗓鬼哭似的风声,宗诗隐觉心头阵阵作痛。这风声与他记忆里时时呼啸刺心的一段风声,竟是同样的凄绝。

  那是12年前,他刚10岁,一股倭寇突袭他的家乡浙江嘉兴府秀水县,仓猝间,父母把他和一个邻家的妹妹藏进柴垛。刀兵过后,他和邻家妹妹出来,村里已是火海一片,死尸遍地。当时耳畔盘旋的就是这鬼哭般的风声和随风弥漫的火烧死尸的焦煳味。偌大一个村子几百口人,竟只剩下了他和她两个人。后来,两人在四处流浪中幸遇少林寺前任方丈虚白禅师,这才栖身少林。

  如今,再听这个似曾相识的风声,他不由心惊肉跳,仿佛儿时遭遇家乡的惨祸,又在身边重现。晚课后,他的心情始终像外面的风雪一样,阵阵翻搅着,无法平静。便独自踱到大雄宝殿,恭恭敬敬跪在佛前,默默祈求佛祖,保佑他的家乡百姓,保佑浙、闽沿海百姓,早日摆脱倭寇的侵掠残害。默祷一会儿,思绪又转到月忠身上,便燃香祈愿朱家沉冤昭雪,月忠平安度日。朝廷不再怪罪少林,少林僧兵顺利远征东南抗倭……

  时光不知过去多久,忽听殿门哐当一声响,一股风破门而入,冷嗖嗖直扑他的后背。他吓了一跳,急忙掉头,却见月清携风裹雪冲进殿来。

  “堂主,不好了!‘灰狼’和‘黑虎’逃跑了!”月清入殿,不待合什行礼,便急急忙忙道。

  宗诗一时惑然:“哪儿的灰狼、黑虎跑了?你说的明白些!”

  月清慌慌张张解释:灰狼、黑虎是随张四维到少林寺传旨的两个军士绰号。“灰狼”就是在山门口被庆方踢中面门的那个灰脸尖嘴军士,真名叫吴良新,因为他长得灰瘦如狼,其它军士就给他取号“灰狼”;被月忠横踹出门的“半截塔”军士便是“黑虎”,实名蒋铭。

  宗诗弄明“灰狼”、“黑虎”的意思,却不以为然地笑笑:“跑就跑了吧!这有什么可惊慌的?我们原就不打算拘押他们,全当我们有意放‘虎’归山,纵‘狼’入林不就是了?!”

  “放虎归山?纵狼入林?你倒说得好!”月清长长的脸,愈加急得起棱带皱成了苦瓜,“听其他官军说,他俩是回京报信儿的!朝廷一旦知道月忠杀了钦差,还会有少林寺的好吗?”

  这倒是!尽管张四维被杀是朝廷迟早要知道的事,但毕竟是迟些比早些好,知道得越迟,少林寺就越有充足的时间筹划计议,从容应对。而且,最好是由少林僧人自己入京,向朝廷说明情由,求得谅解。如此一想,宗诗也觉让“灰狼”二人马上回京不妥。便迅即起身,又叫上几个武僧,一起飞马追出少林。

  或许是吴良新、蒋铭二人跑出去的久了,宗诗、月清等人一直向北追出登封县境,也没见二人踪影。由于风急雪大,地上不见马蹄印迹,实在无法判断二人跑的哪方向、哪条道。他们感觉,再追下去也难有所获,只得掉转马头,怅然而返。

  吃这一堑,宗诗怕留在寺里的官军再生什么事端,遂加鞭催马,疾飞而归。谁知,才到寺东小岗,便见山门前灯火扰动、星星一片。心头不由又是一紧,他回头看看月清等人,他们也是一个个延颈直视着山门,谁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敢再作迟疑,一溜鞭响,眨眼赶到山门前。

  就近一看,宗诗等人无不愕然。眼前灯火里,站着一群浑身冰雪、满脸冰碴的僧人。当头一个,肩宽体高,眉疏目朗,颔下灰白长须莹然结着冰晶,一张安恬沉着的大脸映着灯火,金光烁烁,正是方丈宗书。两边分别是身材魁梧、脸膛赤红的后堂僧月空;个头稍矮、眉目间神思缥缈的首座僧宗经;年轻俊朗,却一脸冰寒的西堂僧宗画等等。

  显然,这是方丈、月空等人分别接到急信,顶风冒雪连夜赶了回来。宗诗心头一喜,随即却又浮起满脸愧意。他与月清等人下马向方丈、月空等见礼后,嗫嚅一下,正要向方丈说明情况。却见方丈微微一颔首:“老衲已略知一二。你们辛苦了,回寺暖暖再细说吧!”

  回到寺内,宗书屏退多数僧人回寮房休息,只将宗诗、月空、宗经、宗画等班首、执事召入方丈堂。小沙弥沏上热茶后,宗诗把寺内发生的事情详说一遍。末了,他惭愧道:“都怪我,嗜竹贪画误事,如今钦差被杀,少林负罪,实是宗诗一人之罪。方丈尽管依照寺规处置,或者交给朝廷明正典刑,我都服罪无言。”

  宗书默忖一会儿,拂须缓缓道:“尚无大碍!事起仓猝,师弟如此措置,已是得体了!”

  尚无大碍?已是得体?宗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出现如此大的漏洞,这位大自己整整30岁的师兄,却这般安慰自己,未免太有些——难道,仅仅因为师傅虚白禅师圆寂时曾交待过,要他好好照顾自己,他才这样处理?其他僧众能服吗?宗诗不由左右瞄瞄月空、宗经等人,见他们一个个默然安坐,心里愈加不安,张张嘴想说话,却又结舌难言。

  宗书见他一脸无法自安的窘相,有意慰解道:“不必过分自责了!若用禅心观照此事,应无大碍,你又何必自惊自扰呢?”

  宗诗听来,似觉话中有话,却又一时品不出什么,只是茫然地望着这深沉似海、温煦如佛的师兄。宗书将茶杯往他跟前挪一挪,仿佛忽然间想起什么,抬头道:“哦,对了!你问过没有?朝廷圣旨可在月忠身上?”

  宗诗又显得局促起来,懊悔地咂咂嘴道:“当时,见了月忠,听说他杀了张四维,只顾急着劝他离寺避祸,匆忙中,竟忘了问他带没带朝廷圣旨。”

  宗书摇摇头,只得叹气作罢。详细了解了事情经过,他稍稍沉默了一下,而后,环视一下众执事,肃然道:“我们少林所宗,乃是大乘佛法。大乘要义,便是普度众生。而我少林,践行教义,也是源源流长;隋末有十三棍僧扶正祛邪、营救秦王;唐初有道广和尚入闽平寇,安定海疆;本朝有了改禅师,襄助太祖,北征驱虏;还有嘉靖初年,三奇禅师,提督陕北军事,御敌安边……所以,今日奉旨抗倭安民,亦应是僧家善举,上合佛门宏旨,下符少林惯例;内启僧家慈悲之心,外救万民苦难之身……虽然丢了圣旨,好在旨意已明,寺里的变故,我们也已明了。大家看,我们该如何补救前失?接下来,又该做什么?这也是老衲不顾诸位风雪劳顿,连夜召集大家商议此事的原因。”

  月空当先站起来道:“俗话说,救兵如救火。无论朝廷圣旨找到找不到,我寺都该尽快派出僧兵,远征抗倭。如能及早驱倭立功,就是朝廷知道张四维被杀,圣旨丢失,也会减罪少林。”

  宗书点点头。

  宗诗提议:最好是一边派僧兵出征,一边派人北上进京,向朝廷陈明钦差被杀、圣旨丢失的原委,求得朝廷谅解,免得僧兵未到边庭,先被朝廷治罪。

  宗书又点点头,刚要问该如何选将出兵,又该派谁入京,却见首座僧宗经缓缓站起,便不再言语,等他说话。

  宗经合什向众人环行一礼,声音低沉道:“故国不肖之徒侵扰贵国,宗经先代父母之邦向诸位谢罪了!此外,宗经素不知兵,还请方丈及诸位容我不参此议,先行告退。”

  众僧这才猛然意识到宗经是来自日本的僧人。他虽来寺十余年,荣为少林首座僧。但毕竟这是议及与他父母之邦作战的事情,的确让他有些尴尬。便一齐起身,安慰着送他出方丈堂。

  大家再次落座,开始议及如何选将、出兵等事。宗诗认为抗倭乃是保家卫国义举,也是一种普度众生之道,众僧定会踊跃参与,寺里也应满足僧众意愿,给予他们报国度世的机会。僧兵出征自然是多多益善。月空则认为:兵在精而不在多。少林僧众武艺参差不齐,有些杂役僧、文僧甚至没有武功,如果都听凭自愿从征,必不能组成一支精兵劲旅,上阵御倭,也很难取得最佳战绩。对于那些功夫平平的武僧来说,允其参战,无异于草菅人命。所以,还应比武较艺,挑兵选将,真正组成一支僧兵铁旅出山远征。

  宗书觉得:宗诗所言虽情理兼通,但多了些书生意气,用于战事,并不可取。月空沉稳、朴厚,此番论兵,足见其外朴内秀,尤其他多年担任少林武僧总教头,武功精湛,熟悉武僧情形。便有心让他主持挑兵选将一事。但又觉得西堂僧宗画虽平时冷漠寡言,任事却是沉毅机敏,而且武功超群,不亚月空,品似冰雪,僧众敬畏,深得先师方丈虚白的赏爱,年纪轻轻,便被拔为西堂僧,位在大他10多岁的月空之上。如果,仅凭自己一言拍板,让月空主持选兵一事,恐怕这个人送绰号“冰罗汉”的冷僧嘴里不说,心头也会不服。此外,还有知客僧月明,也是功夫好、性子热,素常无论寺务还是他人私事,他都事事争先,风风火火。是寺里最得人缘的执事僧,被僧众美誉为“火焰佛”,他又怎会不想担此重任呢?!就是一贯做事谨小慎微、看见动情事就泪汪汪的“泪和尚”月清,也一失?接下来,又该做什么?这也是老衲不顾诸位风雪劳顿,连夜召集大家商议此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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