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沐猴而冠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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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影下立起一人,颤巍巍地走来,话声暗哑的问道:“会不会认错了人?”

  “不会错,”花白胡子的家伙低哼道,“三河暗花,悬红要她的命。他们那边在园子里有内应,领谁来就是谁要进那个酱缸腌着。”

  我想到蒲生之言,心下暗惊:“那就是我了。妥妥的没错……”话声暗哑之人啧然道:“我问的是,你们有没认出她到底是不是寿桂尼家的人?”

  “没错,就是她。”破帽儿遮额的家伙在墙边说道,“跟花红悬赏目标一样,眼前这女子便是当初常跟我们订购鲜花送去尼姑台那里的小姑娘。当年我还打听过,她是义元公家里的人。后来去了京都跟亲戚住,却招惹了三河殿的手下,有人出好价钱要她的命。”

  我忍不住问了一声:“是不是三河碧海郡的忠世他们还想要我死呀?”那几个家伙不约而同地摇头而笑道:“我们不是忠世一伙的。乌衣巷从来单干,最近生意不好。接的买卖全是杀熟人。前些天让我们去杀雪浮和尚,我们就没接那一单。这单要是再不做,就没人找我们干活了。”

  “何止呀?”蹲在大缸上的那个家伙苦笑道,“不赶快做掉她,就会有人到乌衣巷订花送去咱们几个的坟头。‘三河众’不好惹,若还想在远江一带混下去,咱别得罪他们为好。”

  “我就不怕招惹他们,”毕竟与三河已结下梁子,我闻言不禁心头冒火,蹙眉说道,“他们逼你几个来干脏活吗?”

  “归根到底,是生活逼迫。”蹲在大缸上的那个家伙苦笑道,“每当日子稍有改善,东西又乱涨价,房东也乘机加租,于是再次被搜刮光,重新变穷。胆子小就挨饿,胆子大就去作奸犯科,糟糕的生存处境逼良为娼,便连我们也是被迫‘着草’、捞了偏门。然而三河那帮家伙极不好惹,这些人尚未取得天下就已经專制得很。你招惹了他们还不知害怕,结果就是要进缸里去腌了。”

  眼见数道黑影四下逼近,拉着我退无可退的那人按刀说道:“别忘了我们都是东海人。世代素受义元公一家的恩泽,做人不能忘本。何况见利忘义……”话未说完,檐上翻落一个黑影,猛然挥刀照脑后急削,口中不耐烦道:“就你话多!”

  我身旁那人唰一下出刀反撩,叮的一声挡开削近后颈的刀刃。身后那人不待落定,翻袂晃转,又挺刀进击,急搠后背。我身旁那人冷哼道:“你怎么都是从背后袭击呀?”反挥一刀,后发先临,抵着背后出刀之人喉下。那人一迟疑间,收刀后退,在墙影里蓄势道:“出刀不杀,手下留情。你不配干这行,去当和尚罢,不然迟早让比你狠的人先杀掉。”

  “你们也是东海人吗?看到老乡太好了,”我忍不住欢然说道,“不如你们全都改行吧,咱们一起回家乡去卖花。我这有点本钱,可以帮着扩大你们花市的门面。”

  “扩大门面这个想法很好,”破帽儿遮额的家伙称然,“身上带钱就更赞了!大家动手把她脱光,放进酱缸里。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衣服,我们收走不谢。”

  蹲在大缸上的那个家伙啧一声说道:“这么漂亮的大姑娘,把她脱光了不好吧?何况还是义元大人家里的小姐来着。不如留点面子,搜身取走她的钱财,然后整个儿放她进酱缸里,留下身上衣服不扒光。什么也别说了,赶快动手,我要拿钱去吃碗面,穷困饥饿太久了,实在没办法忍受下去。没钱真是很惨!想好好做人,多少讲点情义,却装不成人样儿,都是饿肚子给闹的……”

  没等他唉声叹气完毕,我就掏钱伸递过去,说道:“给!这些零钱够你们拿去吃好多天面条了。”

  蹲在大缸上的那个家伙接钱赞叹不已的说道:“零钱就有这么多?看来你身上很丰富,果然不愧是名门豪族小姐,被追杀逃亡还这么阔绰,给点零花钱竟出手如此豪爽!还等什么呢?快搜身拿光她的钱……”

  其实我没那么有钱,出来逃难走得匆忙,未及带上多少值钱的细软就拉着有乐跑掉。不过我从小跟着那位奇怪的老爷爷四处流浪,他似乎不在意没钱花,而我学会了捡东西,以及寻找值钱东西,并且善加储藏。

  “这货何止有钱,她还有地。”破帽儿遮额的家伙抚颌而觑,蹲在墙下说道,“有地就能养人。我听说她有望继承的地盘不比井伊家族那个女领主直虎名下的地方少。或许便因为此故,才有人想要她死,我猜想此人不是数正就是忠次。三河殿身边那帮家伙里头,数正的嫌疑大些,忠次应该没那么奸。”

  “别想那些伤脑筋事情,”蹲在大缸上的那个家伙催促道,“赶快干完活儿拿钱走人,然后回三河向神秘雇主收钱。休要再问谁在背后主使,免得遭其灭口。”

  “如果真是数正他们主使,灭口我看有八成甚至九成都不止。”我蹙眉说道,“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活儿没那般简单。假如不是这样,他们直接就派人来干了。何必多费周折从外边另找人手代劳?不如这样,若想要活命,你们改跟我干,当我的家臣怎么样?从此会有钱、有地、有花市,甚至能扩大生意。并且还不用死。更不用担心再饿肚子……”

  “这样啊?”破帽儿遮额的家伙琢磨道,“你描述的前景很可观,我听着也不免有些心动。”

  我抬起一只手,高兴地说道:“那还不赶快拍一下手,这叫击掌为誓,即刻把这事儿说定。”破帽儿遮额的家伙点了点头,伸手来迎,说道:“好啊,就这么说!”

  于是,我们拍了手。啪的一声响,他晃手抓住我腕间,趁机拽我到大缸那边,按着后颈要往里塞入。我不禁惊问:“怎么回事呀,刚才不是说好了么?赖皮怎么行呀……”

  先前护着我的那人急要出刀来救,却被好几人一齐出刀,逼抵要害,从前后左右将他架住。花白胡子的家伙低哼道:“倘敢乱动,教你即刻死于乱刀之下!”颈后那个从墙影里欺上来的家伙亦说道:“大家一块儿来的,我不想你死在这儿。何况你刚才饶我一刀,想还你个人情。但若轻举妄动,别怪我们以多欺少。”

  “市十郎,”蹲在大缸上的那个家伙催促道,“赶快塞她进缸,以免夜长梦多。毕竟这儿是清洲,地头蛇太凶,咱惹不起。”

  我急转念头,在缸口说道:“知道不好惹还敢乱来?我数到三,再不放开,你们马上就会被干掉!”

  “这儿哪有其他人?”蹲在大缸上的那个家伙转面乱望,哼了声说道,“虚声恫吓没有用的,而且你俯身在缸边撅那个股太高了,会使我产生其它想法。识趣就含蓄地收一收,不然我就要趁搜身之际胡来,顺便拿走你的衣服……”

  话没说完,挨一巴掌掉进缸里。随即湿漉漉地冒出脑袋愕问:“市十郎,为什么给我来一手?”

  破帽儿遮额的家伙扶我站正,跪拜道:“小姐请受在下市十郎磕首三拜,愿为家臣。此后若有贰心,千刀万剐!”

  花白胡子的家伙也连忙抢身扑来跪伏道:“老朽孙九,乞求收伏。”其余几人也慌忙拜倒,我噙笑而问:“怎么你们不赌一赌了吗?”

  “没必要,”话声暗哑之人在我脚下颤巍巍的说道,“我们愿降伏。在下名唤鸟市,乞求小姐收留。”

  “为什么没必要?”缸里的湿漉漉家伙乱望之余,不禁恼问道,“难道你们就这样轻易投降她了,节操在哪里?”

  “节操掉一地,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花白胡子的家伙啧然道,“来杀她,我们本来节操就已经掉了。亏你还有脸提节操?你还知道有节操这么一回事吗?别往那边张望,蒲生在树梢那儿跟鬼似的飘着。”

  缸里的湿漉漉家伙闻言一惊,几乎又吓缩回酱料中,失声道:“啊,可怕的蒲生在附近飘荡吗?”不知因何竟似噤若寒蝉,没敢迟疑片刻,慌忙爬出来,跪拜在我脚边,惴然道:“小的名唤七喜,先前冒犯尊驾,着实过意不去,这些零钱请小姐先拿回去收好,就算没钱花,我也愿意跟着你‘揾食’。何况你真的有地,我琢磨过了,跟着你不会挨饿的,对吧?”

  “闭嘴,”花白胡子的家伙瞪他一眼,俯身趴在地上,低声说道,“有人过来了。”

  一个提灯小侍走到矮垣外,往里边瞧了瞧,问道:“夫人,可有吩咐?”话声暗哑之人在我脚下颤巍巍的说道:“你几个都别作声,那个人似乎是甲贺伴党。”我觉那提灯小侍依稀有点眼熟,先前似在园中见过他随侍左右,不知脚下那些家伙为何害怕,我回答了一声:“倒也没什么事情可吩咐的。”

  那小侍提灯走入,张望道:“这个作坊先前的那些人呢?”湿漉漉的家伙在我脚下抬了抬眼,见我亦投眸意含询问,他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道:“绑在后面,本来也要一块儿塞入酱缸。我……我这就去放了他们。”

  “不不,”那小侍提灯上前向我施礼,随即抬首说道,“照样放入酱缸,运去三河。给你们的那位神秘雇主看,就说是完事儿了。干净利落,不留活口,雇主一定满意。”

  非仅我闻言惑然,我脚边那几个家伙亦一齐愕望,湿漉漉的家伙愣着眼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没你们事儿了。”那小侍提灯转觑四周,语气寻常的说道,“随即我们这边自然有人跟着找上你们那位神秘雇主,从他那儿顺藤摸瓜,查出何人在背后主使。”

  我脚边那几个家伙相顾恍然,湿漉漉的家伙犹豫的说道:“可是没有她的尸首,又怎么交差呢?”

  “这个不难办,”那小侍朝矮垣外抬灯摇了三下,树丛里晃出来两个黑衣蒙面家伙,抬来一个木箱,到缸边打开,我亦随着脚边那几个家伙投眼望去,只见箱内躺有一个歪着脖子的女尸,身无寸缕,而且浮肿发青。见我神色不安,那小侍伸灯照给我看女尸之脸,说道,“这是信雄公子房里那位会画画的侍妾,先前泷川大人的手下在林子后边那条小河里找到她的尸体,眼下派上用场了。”

  说完,示意黑衣蒙面家伙将女尸塞进酱缸。我蹙起眉头,忍不住说道:“既是信雄的侧室,为何不好生安葬她,却这般糟践她遗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小侍提灯照着塞尸酱缸,语气如常的说道,“为了夫人你的安全,只好暂且如此权宜行计。此乃泷川大人的主意,和长秀大人商量过,贞胜大人也赞成,三位大人皆认为不需要告诉主公和信雄公子知道。贞胜大人说,该怎样办才最有利于主公一门,我们就怎样办。况且信雄公子这个小妾也不算正式迎娶过门的侧室,只不过是他随便收去填房充数的一个婢女。我们查过她虽说来自伊势,其实本是龙兴公子那边派来的的耳目。龙兴公子战死后,不知她又效力于谁。夫人别担忧,我们心里有数。如果是真正侧室身份,不论生前身后,在我们主公这里当然会受厚待。然而假的又另当别论。”

  话至此处,似有意似无意地抬起眼皮,朝我投来若含言外之意的目光。不等我反应过来,那小侍又提灯扫视我脚下那些跪伏的家伙,皱了皱眉,说道:“至于这些没什么节操的家伙,夫人不必理会,交给我们处置就可以了。”移开灯光,转头朝矮垣外叫唤一声:“针阿弥、种田龟,请你二人护送夫人返回园内。”

  随着映垣影移,又有两三个小侍提灯现身。破帽儿遮额的家伙认出门边侍立之人,先为一怔,随即赶紧低头,不安的说道:“门边似是今川家的孙二郎,亦属夫人东海一族。”我诧然投眸,含惑问道:“是吗?怎么先前我竟不晓得……”门边侍立的小姓施礼道:“在下无非今川家族里身份低微的小辈,怎配小姐挂齿?不过听闻小姐无恙来投信长殿,小的心里也甚喜慰。”

  说着,趋前悄告:“这几个家伙虽说也来自东海,不过应该没什么节操可言,只怕靠不住的。小姐不必在意他们,回头这几个家伙便会被那神秘雇主即刻灭口,但我们泷川大人会派高手跟随其后,找到雇主及其背后指使之人,不动声色将其消灭。斩尽杀绝,必不留后患给小姐操心。”

  “我会跟着去,”先前进来的那提灯小侍转面瞧了瞧我神色,见犹迟疑,便语气寻常的安慰道,“确保今后三河那边想杀你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伴正林既然这样说了,小姐自必从此安然无虞。”门边侍立的小姓连忙点头称然,宽言道,“甲贺伴党出手,没有摆不平的事情。”

  “既是这么厉害,”我不由惑问,“昨夜你们怎么不拦住信雄他们,却任由折腾拆屋来着?而且刚才我被诓出来之时,怎么也没人拦阻呢?”

  “家中从来没人敢阻挠信雄、德姬、有乐他们搞事折腾的,”一个模样质朴的小姓微笑说道,“这些公子小姐从小胡闹惯了,便连主公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况且我们防的是外人搞事,不是防自家人。至于家中这几位活宝,他们几个一旦横行起来,我们也没辙儿。不过昨晚有人无声无息地打灭了庭院内那些灯火,手法巧妙,引起了我们怀疑。于是想看看是谁搞鬼,先前便没贸然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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