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山中夜谭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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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林雾弥漫,有乐不安的转顾四周,问道:“我们几个是不是落单了?”

  “落单正好,”模样甜美的小家伙抬手反过来以手背遮着嘴边,在我耳畔小声说,“不如就在这里趁机摆脱他们,或者让传八干掉他们,然后我们一路跑回我家?”

  我伸手捂了捂小家伙的嫩嘴,说道:“不如你先和传八一路跑回家。省得正信担心……”模样甜美的小家伙摇头不迭的道:“他才不担心我呢,眼下他就只担心你!”

  虽然先前我一时动过趁乱溜走的念头,遇到有乐之后,我又打消了那个念头。因为我想起了一件事,要溜走或许还不是时候。而且我觉得也不是很容易就能溜掉。白天我都尝试过了,何况晚上。

  我问小家伙:“你知道从这儿怎样回家么?”模样甜美的小家伙摇了摇头,抬手遮着嘴边,小声说道:“不过我一路在树上留有记号,就怕太暗看不清楚哪些树有记号了。”

  “这是哪儿呀?”我转头问有乐,“别又走去我先前迷路到差点儿要上吊的那片可怕的树林……”

  “乡下哪片树林都可怕,”有乐望着四下里林雾弥漫,咋着嘴儿不安道,“前边那片树林传说有蛇精出没,另一边有片林子充满了野坟,大概咱们现下在戏院后边某个方向,不过越走越远了……”

  前边林雾之中飘荡的叮嗡乐声渐难听清,走不多时,一片寂静。有乐停步转身,说道:“不好!再这样下去只怕要迷路,咱们往回走。”

  他转身之际,我后边几个小子纷声惊叫,把我吓一跳,回眸只见高次在其中惶呼道:“有鬼有鬼!”

  “咦,你几个怎么也跟在后面?”我正感讶然,高次在几个面色苍白的小子当中惊叫道,“有乐后边有上吊鬼!”

  有乐吓一跳,蹦跳着跑回我们之间,转面只见一人挂在树下哽咽道:“我正准备在如此好夜上吊,你们为何又跑来骚扰?”

  几个小子惊蹦道:“上吊鬼!上吊鬼!真的是上吊鬼!”模样甜美的小家伙拾石头投掷,啪的扔去打跌那个悬吊树下之影。闻听树影里传来叫苦声:“哎呀!我只是用手拉着藤索儿,还没挂上脖颈呢,好不容易才抛上树去缠绕着的,这一摔又扯掉了……却是苦也!”

  我闻声一怔,旁边几个小子捡石头和树枝乱打过去,树下之影悲呼不已的道:“为什么这般倒霉?我寻死也碍着谁了?”

  我觉耳熟,忙拉住高次,问道:“是不是你姐夫啊?”

  “哪个姐夫?”高次捡石块扔去,头没回的说道,“权六才不会上吊呢。他常说要是有谁把他逼急了,就到天守阁上边以仇视的眼神儿瞪着敌人,并且拔刀切开肚子,亲手拉出自己的五脏六腑抛向敌人。然后让家臣们立刻点燃藏在天守阁中的弹药,将天守阁和他一起瞬间爆掉,决计不让敌人得到首级。”

  “哇啊,权六有这么猛的死法呀?”我不安地推了推他肩膀,蹙眉道,“快去看看是不是你前任姐夫。就是那谁!”

  高次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捏着石块,小心翼翼地趋前探问:“姐夫,是不是你呀?”树影里传来悲叹之声,凄然回应道:“高次?莫非你姐姐让你来及时打救我了么?”高次阻止旁边的小子又扔石头,皱起脸问道:“姐夫,你怎么又跑来上吊啊?”

  孙八郎垂涕道:“先前我写了一张纸条儿,托光秀大人的手下带去给你,让你转告你姐,说我在光秀大人那边暂时住着,请她过来看我。有些内心话我要跟她说,不料等了一晚上,她没有来。我越想越感到悲哀,又萌死志……”高次拾起藤索拿在手里拽了拽,啧然道:“我一直在戏棚那边,没看到有谁捎来纸条。你也别为这种事情就跑出来上吊啊,吓死了过路的小孩怎么办?况且我看你这绳子也不行。你看,一扯就断了,瞧!”

  我上前正要察看他有没伤着,高次阻止道:“当心!靠近他会使你发痒……”模样甜美的小家伙摸近树后,搬块石头正要砸孙八郎脑袋,突听几个小子乱声发叫,惶呼道:“有鬼有鬼!”高次转头问道:“怎么又大呼小叫?鬼在哪儿?”几个小子慌张抬手,指着他后面,纷呼不迭:“有个面目狰狞的鬼!”

  高次转面望向树影里,猝有所见,吓一跳道:“哇靠……”模样甜美的小家伙见众人惊觑他身后,转头一瞧,吓得手上石头坠落,孙八郎挨砸叫一声苦,歪头昏倒。

  没等我看清,树后窜出一影,披散头发,欺向有乐,探手揪他。

  有乐背后晃现一人,草笠遮额,肩披草编斗蓬,不声不响地出剑,一伸刃便抵住那披散头发之人颈侧。那人浑没理会,迳直探爪来攫有乐喉下,有乐瞥见其腕有青镯霎变成串,环环相磕,似是想起什么,叫出一声:“又藏住手!”戴草笠之人止剑搁肩,只见那披散头发之影并不停手,仍要抓扼有乐喉脖,腕间却被两根手指斜刺里伸来悄搭脉门,顿时动作凝滞,一惊欲挣,手腕反更落入指箍之下,转面方见有个落魄文士模样的家伙披褂在畔,信手一伸,便扣住了腕脉。

  披散头发之人顷为变色之际,落魄文士模样的家伙抬起另一只手所持的小棍子,轻轻挑落狰狞面具,绰接在棍梢,移至眼前瞧了瞧,见是半边遮罩,做工精致,嘿然道:“这种只遮双眼及半张脸的薄膜皮罩,似与泷川他们爱用的那种面具异曲同工,却看上去更鲜活而且吓人,还能看出脸上变色的反应来……是不是毒林尼一门的标配呀?”

  “她是毒林尼的徒儿,”有乐定睛一瞧,笑觑道,“不知道为什么要捉我?先前让她逃脱一次,如何又跑回来?当心被我哥捉到,就没这么好说话了。赖乡,放她走。又藏!剑收回来,不要刮到脸……”

  落魄文士模样的家伙松开手,名叫青篁的女子又掏出一张薄面罩遮到脸上,向后退了几步,避开剑梢,转头招呼道:“正纯,跟不跟我回去?”模样甜美的小家伙从我身后探出脸来,摇头说道:“不!”

  我见名叫青篁的女子望过来,便也摇了摇头,歉然道:“我暂时还不能回去。你一路小心!”名叫青篁的女子又瞥了一眼我身后那模样甜美的小家伙,哼了声说道:“那好,正纯,回头你陪她归来。可警告你哦,别带她去三河那边!”模样甜美的小家伙向她吐舌儿,扮鬼脸。

  名叫青篁的女子转面瞟向有乐,却又冷哼一声,说道:“你那手下碰到我手腕,他中了我独门之毒,想要解药,你得亲自来竹林那边求我。”落魄文士模样的家伙见有乐不安地望过来,只微微一笑,抬手自揭薄皮手套,扔去草里,说道:“我自有防备。你要钓他,还得另打主意,这招不好使。”

  名叫青篁的女子迟疑地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随即转返,犹犹豫豫地跟在我们后边,有乐见状讶问:“怎么还不走?”青篁红着脸说道:“迷路了,我不认识路。”

  “哦……”我们一齐笑了起来,大家嘻嘻哈哈道,“我们全都迷路了!”

  高次转头悄问:“听说你们甲州那边人捉住我们之后,会使用各种恶劣的方法来伤害我们,包括拉出肠子、割‘小底笛’之类的,是不是呀?”青篁摇头说道:“哪儿啊?不过听说被你们清洲这边捉住之后,会被割这割那,遭受各种恶毒不堪的对待,有没这回事?”高次闻言失笑道:“没吧?你听谁说的?”青篁蹙眉道:“我们那边都这样说。你们不也这样说我们?”

  “不要吱吱喳喳,”名叫季通或者赖乡的落魄文士模样家伙在前边蹙眉转面,低声说道,“让我仔细听听前方林雾中传来什么可疑动静……”

  “你怎么也会迷路呢,赖乡?”有乐难抑纳闷道,“你们这些高手,不应该迷路才对。”

  “高手就不会迷路么?”名叫季通或者赖乡的落魄文士模样家伙啧然道,“高手也是人。是人都会迷路。你不知道多少高手都栽于迷路。还好我不会迷路,你们在自己家乡迷路笑死人了知道吗?”

  “前边哪有什么动静?”有乐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说道,“先前传来的叮叮咚咚敲击声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停歇了。不管他们在打击什么乐器,敲着敲着也会手累,于是就难以为继……”

  “想知道他们敲什么吗?”一个束发蓬松的花衫小子从树后转悠而出,伸足拨弄草间,笑觑道,“过来自己瞧。”

  “咦,利长。你怎么也在这儿晃悠?”有乐打着招呼走近,拍那小子肩膀一下,低头看见树下散落一地破碎瓷片,随手拾起个破碗,讶然道,“怎么满地破碗?莫非刚才有人在这儿敲碗敲了半天,还敲出那么好听的音乐,万里小路充房那厮还听成了汉乐府磐音,甚至战国编钟……”

  “我听庆次说,”束发蓬松的花衫小子伸足拨弄草间破碗,笑觑道,“他在外边流浪的时候见识过‘无衣流’的手段,这帮人本来以修补茶碗为业,打打杀杀只是他们的业余爱好。经他们修补过的茶碗价值更高。咱们找找看有没有未破的茶碗,能找着一个半个就算踢到宝了。”

  有乐闻言连忙蹲身寻找,口中说道:“其实这些玩法最早都是从径山那边传过来的。径山茶宴诞生于余杭径山万寿禅寺,始于唐,盛于宋,一直流传。在唐代,万寿禅寺对于饮茶就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仪式,既是由僧人、施主、香客共同参加的茶宴,又是品赏鉴评茶叶质地的斗茶活动。在宋代,径山茶宴随佛教东传到咱们这边,尔后逐渐发展为我们这里的茶道,径山茶宴就成为我们这里的茶道之源。南宋绍熙二年,荣西和尚将茶种从宋朝那边带回来,从此我们这边才开始遍种茶叶。南宋理宗开庆元年,南浦昭明禅师前往径山拜虚堂和尚为师。他由宋归来,把茶台子、茶具一式,带到崇福寺,就这样传承下来了。后来我们玩得更精致,对茶具也有更多不厌其烦的讲究。茶碗非常多,也带动了茶具修复行业兴旺起来,无衣派修复的茶碗最为名贵。再往下说,我就要开班收学费了啊,你们报名参加‘有乐流’一律打亲友价八折……”

  高次小声问道:“利长,听说你要娶永姬回家了吗?可她才六七岁是吧,你比她大十来岁,这样行不行啊?”束发蓬松的花衫小子伸足到草里拨来拨去,寻觑道:“主公要我抱他女儿回家去先养着,我有什么办法?先把老婆养大再说呗!”

  有乐旁边这个忙着一起找茶碗的小子便是利家的儿子利长,最近信长将年幼的女儿永姬许配给了他。

  利家从十四岁时便开始跟随信长,毫无疑问地深受信长的影响,并不自觉地模仿他的一举一动,平时喜欢大声喧哗,手持长鎗,走路横冲直撞。当时正装中的裤子腰身很小、行动不便,他便穿大腰身的裤子,还剪掉一半裤腿,实际上信长和利家的这种行为,完全都是出于实用的考虑,不能不说是新颖的改革,但在当时却很难为人所接受,得到一顶“倾奇”怪人的大帽子也不足为怪。后来利家的一个外甥庆次,也是个很有名的“倾奇”怪人,或许亦受到了利家的影响。

  利家所侍奉的主公信长便是个大大的“倾奇”怪人,在他们老家那边开盂兰盆会时,信长竟亲自登台男扮女装,以传统目光看来确是不成体统。家康尤其皱眉不已。后来常训诫家臣不许衣着出格。有一次出外狩猎,随行的一个年轻家臣梳着当时的流行发型,家康见到便将其叫到身边责备道:“混帐小子,你祖父身居要职,心存武道四方奔走,也不似你这般结发招摇。”他认为:“武人就应象武人的样子,朴实的打扮最是顺眼。那班乘着轿子往来行走,尤其是不到五十岁,身着那种捻线绸和木棉的生硬衣服,光脚穿草鞋走路,自以为得意的家伙,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与这位盟友作风判然不同,青少年时代的信长偏偏经常身着奇装异服招摇过市,头发用红绳一扎、挽个冲天大髻,穿无袖外衣,裤脚也只有一半,腰悬朱鞘大刀、火打袋以及装着食物的口袋。记得我在义辉那里煎茶伺奉的时候,就见过有乐这位疯眼哥哥怪异张扬的装扮。

  我觉得有乐多多少少也受到他哥哥一些影响,尤其在冠服方面特别夸张。他的帽子总是比别人的大好多,后来信雄也爱往这方面发展,冠帽不仅更大,而随手拾起个破碗,讶然道,“怎么满地破碗?莫非刚才有人在这儿敲碗敲了半天,还敲出那么好听的音乐,万里小路充房那厮还听成了汉乐府磐音,甚至战国编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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