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2章 你愿意？第3/3段
“大山，是每天日出之前的上学的路，是每天日落之后下学的路。披星戴月，日月兼程，那条路啊，太远太远，我花了一辈子，才走出了大山。”
他深呼吸着，声音却还在抖，“太难了，太难了，从早上走到学校要走五个小时，从学校走回家也要走五个小时，磨破了脚，摔破了膝……你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你不知道那种感觉，但这还是好的。若是下雨，下雪，那条路就走不过去，任凭你什么神通，你都过不去。”
解云从有些深思。
国家森林公园改制前，确实是一个大型山区，里面的人求学十分困难。但现在，他似乎还低估了这种难度。
江奇说着说着，眼中就含着热泪，那泪要落要不落的，挂着，挂在他的心上很多年。
“所以水，在山区里面，水是生命之源，可也是万恶之源。没有水，山区贫瘠的农田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我们这些人就会饿死——是真真正正的饿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同情，我们连块裹尸布都没有，死了，就直接死了，直接去喂狼。”
“可有了水，就会引来争斗。你不仅要自己家有，你还要别人家也有，否则一样活不下来，没有人帮你。这就是山区的基本生存法则。你说我为什么跟自己和解？”
江奇有些恶狠狠地看着解云从，“因为我一直都是这么和解过来的。山区里每一个活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不低头不认命，自然也就没了命。”
解云从：“可你最终还是没有认命。”
要是认命的话，他现在也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对啊。我没有认命...任何人处于我这种境地都不会...低头只是一时的，服从也只是一时的，到头来，还是不能够…谁也不能够让一个人真正的屈服。”
“听起来倒还好。”
“是啊，听起来还好…”
江奇突然的笑，那笑也不是嘲讽，也不是冷笑，看着很正常，就是正常的那种微笑，解云从有点摸不准他是个什么态度。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他念起了卞之琳的断章，解云从仔细地咀嚼，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江奇盯着他：“所以你想跟人换人生，别人也想跟你换人生。”
来了！
解云从暗叫一声。
但他面上还是风轻云淡，“哦……？”
“他们来势汹汹，想必让你感到了有些棘手。如果是一般人还好，只是一般人的话，不过是盯着解家的豺狼，豺狼用大棒就可以解决，但你却没有这么做。”
江奇一口气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解云从，“那么，除了豺狼，还有虎豹，是吗？”
解云从突然往前倾去，“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没有给我们发律师函。”
江奇反问：“我为什么要发那种东西？你说的似乎它对你们有用一样。”
律师函这东西就是唬人的，是一种法律承认的摆明的威胁：
闭嘴，听我的，否则我就要搞你了。
但是真有用吗？
没有。
——除了吓唬法盲以外，这东西就算上了层面，都不是个事情。
尤其是对解家人。
“纸老虎的东西，我从来都不屑。”他说道，“解先生，你挑中我作为突破口，应该很得意。”
“不，我是感到庆幸。”
江奇不依不饶：“那就是得意了。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完全不顾及解家，只想要解会长的财产吗？”
“云从愿受教。”
江奇：“你以为大家都想要钱吗？不，天下得到钱的途径太多了，要脸的，不要脸的，冒险的，不冒险的，简单的，困难的，太多太多了…而作为，作为不被承认的…孩子，你觉得他们鲜廉寡耻，那么为什么他们宁愿别人看笑话都要咬你一块肉下来？”
解云从面色凝重。
“因为他们想看看，身上跟他们流着同一种血脉的男人，如果失去了所有的倚仗，如果被抛弃被放弃，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也跟他们一样，像野狼像饿虎，生活在人们的指指点点，水深火热中…”
“甚至——不配为人？”
解云从不说话。
江奇见状双手合掌，笑道：“那么，解先生，你还愿意跟人互换人生吗？你知道你有答案，你从来都是一个有答案的人，真是像极了解老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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