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殿前问情第1/3段
长安皇城太夜池东侧，巍巍筑着一座规制宏大，琉瓦朱梁的金色大殿，名曰“麟瑞”。
自炀朝起始，宫中宴会、接见来使和庆典婚礼等活动，均在此举行，每逢朝中大宴，殿前和廊下可坐三千余人，表演百戏，殿前极大的广场之上，还可游击马球，是大炀皇城中最大最复杂的殿群。
此次琴筵便安排在麟瑞殿主殿之中。
殿中，大炀百官坐于左侧，而各国来使则位于右侧，虽未达三千之数，可少说也有约莫千席。
炀帝高高在上，因未立皇后，其旁并未设座，而两位成年皇子灵王与襄王，在炀帝下方两个台阶，也特设座席。
按理说，这种礼宴外宾的场合，一般不会有贵胄女眷在场，可这次宴席并非为贺国交之事而设，众人来此，皆是为了一场琴道巅峰之战，为了妙聆天音悦曲。
故而于殿厅左邻的郁仪楼上，特起了一幕纱帘，皇族贵女，各府女眷，皆可在郁仪楼楼台之上隔帘闻音。
殿前名士云集，此时却是无人言语，在平几前来回端上食盘与酒浆的宫女们，也皆都悄步而行，不敢碰出半点声响，即便如此，也偶有宫女遭到挥斥，本是欢宴，可殿内却是一派紧张肃穆。
唯有铮铮琴声不断回响于殿中，众人目光，皆都凝聚在殿央华台之上的两名年轻人身上。
白袍青年低首抚琴，双手翻飞于七根银弦之上，如幻如影，不时拍击着琴尾、承露、岳山等琴体之上，似是“咚咚”地鼓声轻响，其技法大违琴理，却又极和曲意。
所抚虽是急曲，却是让人闻之身感极哀之意，忽如女子幽叹低吟，忽如夜鬼尖涩啸戾，琴弦上隐隐散出的血色流光，缓缓流向其对面的蓝衫之人，未有半分外溢。
而那蓝衫青年此时，双手已是撑在了案几之上，冷汗涔涔，显得极为痛苦，红色的流光虽是华美，可此时却更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般，抬臂一下一下地抽击在他的身上，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口中吐出的白息，带着一丝血色。
曲末，伴着那白袍青年一记潇洒地轮伏划过银弦，对面那人竟是忽然喷出一口鲜血，随即痛苦地捂着胸口倒在了琴案之上，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长矛穿过殿顶落了下来，破开他的肉骨腑脏，直接贯穿了他的身躯，将他狠狠钉在了案上。
“衍儿！！！”
“莫公子，莫公子.......”
曲尽，伏桌，右侧近于炀帝之下的一片案席之中，暴起的喧唤之声，打破了殿中平静，最前排席坐之上的一个老人，突然起身悲唤，其后众人更是个个面现愤恨之情。
老人脸颊极瘦，自入席以来，神情恬静平和，深陷的眼窝里氤氲着圣洁的光芒，没有一点尘杂污垢，一眼扫去，仿佛能看透万物，破灭黑暗！
可此时见得台上蓝袍青年吐血伏桌，老人眼中的光芒却瞬间散去，黑玉般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瞳蔓上了丝丝红线。
顾不得圣颜于上，老人拂袖掀桌而起，眨眼间便将台上那蓝袍青年带回了席中，随即颤着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支玉瓶，倒得一颗白丹出来，喂那青年服下。
“龟兹白陶，很好!”挥手让人接过青年后，老人起身，面色如常，言语间却是流露着一丝骇人冷意，“所抚之曲，甚妙！此次是我天一门败了，败在了你的《问情》之下！”
白陶于台上负手含笑而立，闻得老人言中讽其取巧，却仍是躬身一礼道：“莫前辈，承让，琴之一道，心性，更甚修为，莫少主修为远在晚辈之上，此次实在是侥幸，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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