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名将含冤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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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前明亡了之后,本朝士人眼见明亡,便深以为鉴。可世人所言明亡因由,其一便是结党,其二便是上言取名。若朝会之时,我处处和你共同进退,只怕我结党之名,是躲不掉了。若是我凡有需进谏之事,都像你一般当廷直言,旁人不仅不会说我正直,反而会说我沽名钓誉。伟人兄才行高绝,方不用忌讳这些,可我就不同了。”

  王杰道:“蔗林,若你有所顾忌,那何不多找些人,一同上疏进言?或许皇上看着公理自在我等之心,就会明白过来呢?”

  “伟人兄还不了解皇上吗?皇上从来也不是不听谏言的人,可皇上最不喜的,不是直言进谏,而是臣下把持舆论。那样即使皇上改变主意,旁人也不会认为皇上圣明,只会觉得皇上是屈服于臣子舆情,不得已而为之,那才是皇上最不愿看到的。而且,这沽名钓誉一事,其实皇上……”

  其实董诰想说的是,从乾隆的角度看,他巴不得官员有这样的想法,官员这样想,就不会出现成规模的势力,也不会有人利用人多势众,制造舆论压力。早在康熙年间,将大臣积极上疏视为沽名钓誉的想法,在士大夫中就已经有了端倪。而历代清朝皇帝,也一直在纵容这种思想发展,故而此时朝廷之内,也只有王杰这种资历深厚之人,才敢于公开向乾隆进言。

  王杰听着,也知道董诰为官不易,道:“蔗林,那你说,这柴将军,今日竟真的救不下来了么?”

  董诰叹道:“该说的,你说了,我也说了。可我们毕竟只能进言,能决定柴将军生死的人,从一开始就只有皇上啊。”

  王杰喃喃道:“石君去年就去了浙江做学政,眼看朝中,敢说话的……唉。”朱珪归京不久,便又出京,能在乾隆面前说得上话的大臣,也就数王杰和董诰二人了。

  柴大纪问斩的事,很快也传到了两淮总商行馆。阮元和钱大昕颇有交往,时常听他提起柴大纪,这时也清楚他乃是无辜冤死,不禁感叹了数日。

  这一日夜中无事,阮元也在行馆后院天井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看着天上的月亮,一边也不禁想起自己的未来。

  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伯元,你不是说,那三法司最为公正么?怎么你说柴将军有了冤情,他们竟不能给柴将军平反?”回头看时,却是杨吉到了。

  阮元叹道:“你有所不知,柴将军之前授了伯爵,又是提督,他的事,不是三法司能定的。听钱先生说,是军机处先会审过了,皇上亲自问过此案,才定了罪。三法司在其中,其实没有多少用处。”

  “那朝廷非得弄个三法司干嘛?骗百姓玩的吗?伯元,我看你真得想想,这朝廷的官,是做还是不做?这什么会试,是考还是不考?以前是阮恩公,现在是这柴将军,你说,做官来干什么,眼睁睁看着好人蒙冤送命吗?”

  阮元面色凝重,沉吟不语。杨吉见他模样,还以为他不知祖父之事,道:“怎的?你祖父的事,你是不知道还是如何?”

  “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这几日才一直神情不定。柴将军官爵虽高,却也比爷爷当年,要惨多了。爷爷当年,总是还有个机会重新做官。”

  杨吉听阮元这样说,也不再追问,道:“那你爹和你说的,恩公当年的事,是怎样的?看你平日只字不言,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阮元想想,把这些告诉杨吉,也没什么。遂道:“爷爷的事,父亲自然和我讲过不少。可有些事,我来了京里,看到些新的档案,却不知如何与你说了。也罢,总是今日无事,就这样坐着不动,倒不如说出来轻松。”

  杨吉看着阮元,或许阮元确实知道更多的事。当然,也有些事,只有他知道,阮元和阮承信却都不清楚。

  阮元道:“你说你从大箐寨过来,这个地方是爹爹告诉我的。爷爷到大箐寨的时候,记得是乾隆五年。你说你父亲后来追随了爷爷,那大概有十年工夫,爷爷后来在九溪营做参将,一直到乾隆十三年,那年兵部保荐爷爷,转了卫辉营参将。虽然品级一般,可卫辉营在中原,职权更重于九溪营。所以算是升了半级。”

  “可爷爷没想到,北调卫辉营,不止没有让他继续升官晋爵,却反而……反而害他丢了官。爷爷在九溪营的时候,每日操练部署,都是准时准点,从没有一日怠慢。军营里若有军器锈钝,或是鸟枪遭了潮,施放不得的,也都一定准时上报,故而九溪营历来都是装备精良,士卒善战,从未给朝廷失了颜面。”

  “所以爷爷到了卫辉营之后,第一天便清点武备,可不清点也就罢了,这一清点,却发现卫辉营的情况,与九溪营实在相差太多。营里刀剑,一大半生了锈,能拉开的弓,也只有一半左右,有些箭矢,稍一碰触,便即折断。按兵部例,卫辉营虽是内地,也应该有三成的士兵预备鸟枪。可祖父清点了火药库,却发现火药都是……都是下雨之后,受潮过的。鸟枪只有预计的三成,甚至……其中还有一半的枪,从铸造的时候,就没有准星。也不知是何人,竟让这等次品进了军营。也就是平日太平无事,才没人发觉。若是有个万一,就那样的军器,即便再英勇善战的精兵,要怎么拿那些军器上阵杀敌啊?”

  “祖父眼看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将军营器械朽不堪用的事,一一报给了朝廷。但军器归军器,兵士日常的操练,总是要按时进行。祖父当即下令,两日后集合操练。可到了操练之日,来集合的兵士,连四成都不到。”

  “祖父自然心中有气,可眼看这卫辉营,种种积弊,也不是一两日能解决的,也就暂时按下不发。可这些士兵呢?稍一操练,便叫苦连天。听爹爹说,祖父也不过让他们排了方阵,按寻常行军之法走了数里。可即便这寻常的方阵,他们竟然不知道应该站在什么位置,祖父呼喝了好半天,他们才列了个阵出来。然而之后前行,不过一里路程,阵就散了。原来……原来这些兵士连如何列阵行军,都一窍不通。”

  说到这里,面色略有犹疑。杨吉看阮元神色,已知其意,道:“不错,我爹爹当日就在恩公军前侍奉,那卫辉营他看着,就是一群酒囊饭袋。他和我说,就那种兵士,我们寨子出三十个人,就能把那大营一锅端了。”

  阮元道:“那后来的事,你也应该清楚。后来祖父眼看这些兵士堕落无能,终于下了决心,准备惩治他们一番。那日出来点卯,兵士但凡没到的,祖父去军营里把他们一一揪了出来。大骂了他们一顿,然后,然后让他们去营里罚站,满三个时辰,才许停下。”

  “可没想到,这一罚站,竟然给祖父惹出了大祸。那些被罚的兵士,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绿营兵。都是本地的地痞无赖,看绿营出了兵缺,就来补了,赚点军饷花差而已。故而之前,他们从不操练,更不知点卯为何物。这一被罚了,不仅不思进取,还成群结队的跑到闹市上,喊着要罢训,更有几个特别能闹事的,说……说祖父虐待士卒,是这柴将军,你说,做官来干什么,眼睁睁看着好人蒙冤送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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