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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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竣熙道,“先生以为换什么好?”

  公孙天成道:“草民斗胆,不如谁夺魁,就想太子殿下提出一个心愿,倘殿下能达成的,就准了,如何?”

  “这倒新鲜。”竣熙道,“万一我做不到呢?能不能重新提?”

  “当然不能。”公孙天成道,“此事若连太子都做不到,恐怕也没有人做到。那么提出这心愿的人就是个傻瓜了——自己痴人说梦,白白浪费了一个愿望呢!”

  “就好像是一场赌博?”景康帝道,“真有意思!”

  “这哪是公平的赌局?”冷千山道,“微臣斗胆——假如一件事是殿下做得到却不愿做的,又当如何?”

  “这……”竣熙望望公孙天成。

  老先生微微一笑,道:“明知别人不愿做还要提出来,不也是很愚蠢的事么?不过,如果明知别人可能不愿做,却能想方设法巧妙地说得别人愿意做,那又另当别论。”

  大家都被他绕得有点儿晕头转向,但很快又纷纷反应了过来:这岂不是帮竣熙解决冷千山和程亦风矛盾的最好方法么?如果程亦风胜了,自然一切好说。如果冷千山胜了,竣熙则可以拒绝他的要求……一方面佩服公孙天成的才智,一方面也感激他帮助自己,程亦风当即拊掌赞成。其他竣熙请来一同劝架的官员也都说好。冷千山一党虽然满肚子恼火,也不能发作,只有先赞同了,再走一步看一步。

  竣熙当即叫太监摆设文房四宝,自己抓就拈了“十灰”韵,又亲自点起一柱香来计时。冬宫花园一时成了贡院考场。

  程亦风不久就得着了,修改润色了一回,誊写清楚,香才烧一半。不久臧天任也写好了,文官们跟着陆陆续续放下了笔,武官则大眼瞪小眼好不痛苦。“殿下!”冷千山道,“让臣等跟这些学士们比写诗,就好像是要他们跟臣等一比一较量武功一样,不公平。能不能让咱们这些武夫集思广益?”

  竣熙原意就是化干戈为玉帛,无谓增加双方的摩擦,看程亦风这边似乎也不反对,就点头答应——冷千山等人立即聚到一块儿,你一言,我一语,把“十灰”韵找了个遍,终于凑成一首,香都烧得差不多只剩一撮灰了。这时,之前一直空白着卷子赏花的公孙天成也提起笔来一挥而就。

  竣熙让大家把卷子传上,他先看一遍,再念出来一同评判优劣高下。

  劝架的官员们都是来应景的,所以作品差强人意,看得竣熙大摇其头,直读到臧天任的文时,才微微有了笑意,道:“迎得春光先到来,严寒尽处伴梅开。待到百花烂漫时,此身甘愿归尘埃——臧大人这首虽平淡无奇却在字里行间凝着一股忠贞之气,实在叫人敬佩。”

  臧天任连忙低头谦让。

  再接着看下去,乃是冷千山等人合作的卷子,写:“黄花粲粲一树开,疑是仙人梦里栽。我问黄花向谁颜?原为金龙乘云来。”竣熙一望就知最后一句是官员们作诗时喜爱用的套路,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扯到皇帝身上,要歌功颂德。现在元鄷帝并不在场,这句话用得非但恶俗,而且大不敬。

  冷千山等人却不知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只是讪笑着,道:“臣等都是武夫,又是几个人凑起来的,难免有不通顺的地方了。”

  竣熙不愿节外生枝,强笑了笑,道:“几位将军何必过谦,并没有不通顺的呢。简洁上口,很不错。”这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夸赞之词,实在没有心思编造旁的点评,赶紧将卷子放到一边去了。

  冷千山等不是傻瓜,晓得竣熙对这诗的评价不甚高,党羽们相互看了一眼,暗道:反正太子是存心要帮程亦风的,且看他们那边赢了会提什么要求。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又翻了不几篇就到了程亦风的,云道:“梅未谢去君又来,灼灼粲粲映苍苔。问花哪得芳如许?不傍春风暖处开。”竣熙看罢,拍案叫好:“今日总算领教了程大人的文采,古朴自然,更清新上口——这‘不傍春风暖处开’一句真是绝了,仿佛百花皆俗不可耐,报春花不屑与其为伍一般。”

  程亦风微笑着谦让。

  竣熙道:“我看程大人此诗多半是今日榜首之作了,你有什么愿望,快想好。”

  程亦风虽自信风花雪月的本事远在旁人之上,但也不敢张扬放肆:“还是请殿下看完了所有的卷子再作定夺不迟,或许还有高人呢?”他说着,心里又想:我能有什么愿望?若不是身在庙堂,若不是那拖着没解决的军国大事,我又如何会跟冷千山这种人混在一处?我该早寻着一个心仪的好女子,小桥流水,男耕女织去了——唉,那个女子!不知姓名的女子,现在她如何了呢?

  竣熙继续看下去。几页之后,读到公孙天成的:“无语默默倚闲台,一生襟抱向谁开?人都笑我求春苦,不知我是报春来。”这下,竣熙“哎呀”了一声,惊道:“公孙先生,我只听程大人说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想到你的诗文也不同凡响。程大人的诗情景交溶,从平处起,一句高似一句,末尾点睛,发人深省。而公孙先生的诗无一句写景,但报春花能跃然纸上,更句句奇崛,句句蕴涵深意,实在是……先生高才,我妄加点评倒辱没先生的文章了。”言语中意思明显:公孙天成是今日的榜首了。

  程亦风有些惊讶,但这也原在他的意料之中,输给公孙天成,他是心服口服的,唯暗叹了一句:我程某人自负虽不是治世良材,但可做风流才子,便此一条也被人比了下去。也罢,诗文本是兴之所至,更是兴之所达,何必计较高下呢?

  以下的众议没什么争论,太子开了金口,大家都只是赞同而已。太监摘了三枝报春花给三甲之人,竣熙亲自给他们簪于冠上。冷千山似笑非笑地开口:“公孙先生快把愿望说出来听听吧,我们都好奇得很呢!”

  公孙天成微微而笑:“老朽的愿望嘛……”

  才说了这一句,忽有一名禁军急匆匆闯了进来,跪也没跪稳就道:“太子殿下,兵部有北境的消息,玉旒云突然向石坪调集了大批兵马,似乎是准备攻过大青河来了。”

  此言一出,席间顷刻鸦雀无声,但转瞬又炸开了锅:樾军打算进攻了,当攻,当守?会不会重演十五年前的那一幕?凉城若被攻破,大家要往哪里撤退?

  竣熙被这慌乱扰得完全没了主意,看向他的新任兵部尚书程亦风以及冷千山等一干将军以寻求帮助。而这时,公孙天成淡淡道:“殿下不必惊慌。玉旒云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她的那点儿计谋,程大人早就料得一清二楚了。”

  “什么?”听到这话,大家比方才更加惊讶,全都看向了程亦风。而程亦风自己则是惊呆了,瞪着公孙天成。老先生面色淡然,道:“程大人知道玉旒云带三万人到南方七郡,必然图谋不轨,所以早就调集了兵队加强平崖的防守。不仅这两座边防要塞有重兵防护,从那以南,也布下了数道防线。樾军倘若过河,只会有来无回。”

  “果……果真?”竣熙惊喜万分。

  “不要在太子面前信口雌黄!”冷千山道,“什么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程大人有没有这本事,我且不计较。你说加强平崖的防守,又在平崖以南布下数道防线——哪里变出来的士兵?”

  公孙天成瞥了他一眼:“冷将军这话说得真有意思——程大人身为兵部尚书,他需要在何处增加兵力,何需要‘变’?只要从合适的地方‘调’不就行了?”边说,边提起笔来,简单地一勾勒,就成了一幅大清河地图。

  冷千山心里“咯噔”一下:“从哪里调的?”

  “距离平崖最近的是远平。”公孙天成标注着地图上的城池,“不过远平据险以守,原本驻军不多。再往东,那自然就是……”

  “从揽江城调我的人?”冷千山拍案而起,“程亦风,你好大的胆子!”先骂出这一句,才发现公孙天成早已强调了,程亦风是兵部尚书,要怎么调兵是他的权力,于是只有转了转眼珠子,另想他法。正巧公孙天成的地图已经画好了,从图上可见樾楚两国在大青河上各有险关,由上游到下游,楚境之内为雪雍关、大堰关、平崖城、远平城、揽江城,以及镇海关,与之相对,樾国境内有天塔城、依阕关、石坪城、锁月城、神女关,以及目前还在郑国境内的蓬莱城,要塞两两相对,仿佛亘古以来就隔河对峙。冷千山登时有了新的说法:“你把揽江的兵调到了别处,你就不怕樾军从揽江对面的神女关攻过来么?”

  “神女关原是铴国领地,”公孙天成道,“樾军占领铴国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驻扎在那里的军队都是为了防止变乱,哪有闲功夫来渡河攻打揽江?”

  “那……大堰关呢?”冷千山道,“大堰关离平崖比揽江近,为什么不从大堰关调兵?对面的依阕关原是馘国领地,占领下来才半年时间。馘国境内驻扎着的岑广以谨小慎微而出名,这时候他一来怕人造反,二来怕冰天雪地无法运输粮草,也应该不会选择出依阙关渡河攻打我国吧?大堰关的兵马暂时调出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为什么程大人偏偏要调我揽江城的兵?是存心跟我过不去么?”

  公孙天成面无表情:“樾人乃是出身大漠的野蛮部族,他们最擅长干什么?就是烧杀抢掠——野蛮部族都称为‘打草谷’,其实就是杀了人、抢了东西,却不占领别人的地盘。冬天依阙关和大堰关之间的河面上了冻,要过河来时何等的简单?倘若把大堰关的兵马调走,不就等于打开大门,请对面的樾人前来抢劫么?”

  “这……”冷千山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倒是鲁崇明不计较他先前企图怂恿别人调动自己的军队,出来解围道:“不论怎样,程大人调动我们的部下,却不跟我们交待一声,实在也太没有把我们几个将军放在眼里了吧?大人如此待我们,将来还怎样共事?”

  “你们几位几时想跟我共事了?”程亦风嘀咕了一句,立刻又后悔。但是已被公孙天成听了去,道:“几位将军未奉军令就擅自离开驻地回到京城。你们已经擅离职守,程大人自然就当你们是放弃了兵权。他如何调动军队,何须知会你们?”

  “好,我们在程大人眼里都是一文不值!”冷千山发了狠,将计就计,“那就把我们大批治了渎职之罪罢免了干净。程大人自己率领兵队抗击樾寇吧!”说着拂袖便要离席。而鲁崇明等人也都跟着他站起身来。

  “啊……这……”程亦风急了,看着公孙天成:你把这些将领都气跑了,难不成还真要靠我来打仗?你晓得前线光有司马非一人是不够的啊!

  竣党虽然满肚子恼火,也不能发作,只有先赞同了,再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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