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五)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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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冯煦的这番大道理已经说完,陈克连连点头,“冯先生,不知道我这么得罪了王士珍,他可否能听进去我再说的话?”

  冯煦理了理自己长长的胡须,“王士珍是个杀伐果断之人,方才恼羞成怒并非不能受得了屈辱。他只是觉得对不起袁世凯,让袁世凯平白受辱。再与他谈的时候,坦诚相待,应当没事。”

  “唔。”陈克点了点头,却转而问路辉天,“路书记,你可否能把方才所说的都给记录下来?”

  人民党总有会议记录,如果需要对一个问题进行讨论,有记录的话总能最大程度上还原当时的情景,从中找出问题来。平素会议都会先指定会议记录员。偏偏这次并非正式会议,路辉天写字速度不快,从没有荣任过记录员之职。所以也就没有往这方面努力过。陈克如此一问,路辉天怔住了。

  路辉天毕竟是干了两年革命,基本素养中已经不太会在这等小事上扯谎。他思忖片刻,答道:“让我靠回忆来记录,我定然是不行的。”

  听路辉天这么说,陈克转头看向沈曾植,“沈先生,听说您有过目不忘的才华。这件事可否请您援手?”

  沈曾植万万没料到陈克居然让自己当起“书记员”来,心里头惊讶,却也没有道理拒绝。沈曾植答道:“老朽却也未必能记全。”

  陈克连忙说道:“那就请冯先生一起记录。此次事情很有意义,我们得回去在会议上好好商量。”

  沈曾植不是很清楚人民党的组织模式,他忍不住问道:“为何要拿到会议上讨论。”

  “此次与袁项城交涉,与袁项城怎么说,怎么做,都是党内会议上商量出来的。现在既然事情有变化,我们需要把重大的部分记录清楚,在党会上仔细讨论分析。找出我们的问题,并且把再遇到这类事情该怎么处理做一个总结。”陈克简单解释了一下。

  “找袁项城交涉的内容不是幕僚所准备的么?”沈曾植听出了其中的奥秘。

  陈克回答的干脆,“我们人民党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慕僚模式。公事就是公事,自然大家一起讨论了,然后再执行。找了幕僚,那这是公事还是私事?我们人民党是靠党委会来商讨解决问题的办法,然后交由各个具体执行部门来执行。权力归党委会所有,不存在官本位的问题。”

  沈曾植听到这个解释,心里头颇为吃惊。满清讲究“各司其职”,但是各司其职本身就意味着官员掌握了所有权力,这是对上不对下的体制。但是从陈克的话里头来看,人民党的这种模式与满清大大不同。陈克身为党主席,亲自来操作此事,事后还要向党委会汇报总结。这意味着,在党委会面前,具体执行此事的陈克也只是个“跑腿办事”的。这在满清体制里头根本是不能想象的。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陈克拥有最高的地位,就意味着陈克本人拥有着最高的决断权,可以说是“一言定手下生死”的。但是很明显,在人民党的组织模式里头,陈克并不拥有这种权力。

  沈曾植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对外国的研究并不少,也了解一些人民党的组织信息。很快他就能大概想象出人民党开会的样子,一群党委的年轻人听着具体执行者的汇报,不管你地位高低,在党委会上你都能发言。最终决定一件事的,不是靠地位最高的人拍板,而是大家商讨后投票决定。想到这里,沈曾植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人民党的这群青年根本没有什么长幼之序,地位尊卑的认知。”这种人人平等,按票数计算的制度里头,你八十老翁也是一票,黄口幼子也是一票,男人固然是一票,女人同样也是一票。长幼之序,男女之别,在这体制里头根本没意义。

  以极大的定力强忍住继续往下想,沈曾植点头道:“既然陈主席看得起老朽,老朽就来做此事。”

  “那就多谢了。”陈克说完就与路辉天去了另一间屋子,他们得赶紧讨论第二轮谈判该怎么与王士珍交涉。

  沈曾植对陈克的离开已经没了丝毫的好奇心,他实在是想不通,那样一个没大没小的制度里头,怎么可能达成行之有效的政策呢?

  “沈兄,在想什么?”

  听到冯煦的问话,沈曾植下意识的说道,“若是人人说话,岂不是与人人都不说话一样?”

  “那倒未必。关键看商量什么事。若商量的是利益,自然是越谈越乱。若商量的是怎么做事,反倒是集思广益。”冯煦答道。

  这话让沈曾植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他抬头看着冯煦。却听冯煦继续说道:“就跟咱们这次商量怎么与王士珍协商,怎么出的错,为什么会错,怎么做才是正确的。这一商量就有了结果。若是这事最终能办成,陈文青拿着全部记录的内容回到他们的党委会上与其他人一讨论,众人还能继续查缺补漏。更能反思其中不足之处。他们不仅是办事,更是学习。”

  沈曾植愣了一阵才答道:“冯兄说的是。”

  说完这些,沈曾植本想不再言语,却终究没忍住,他叹道:“我一直奇怪,我也见过些作乱之人。看史书上,作乱之人古今并没什么分别。皆是几个匪首,或趁天灾,或趁民变,就算是能振臂一呼有人相应,也不过是裹挟些百姓。而且这匪首平素里也都有些名声,断不至于从未听闻。而人民党之起事,竟是突然一群籍籍无名的小辈并肩而出。看他们现在治理地方的能耐,起事之前早就该有些名声,甚至声明赫赫也不稀奇。现在看,这些人竟然是边作乱,边学习。这可真的是闻所未闻。”

  冯煦听完,忍不住笑道:“那只能说严几道教出了个好学生啊。”

  沈曾植被这话逗乐了,“那严几道在北洋水师学堂当总教习,学生可更多。却没见教出如此出类拔萃的。否则的话……”说到这里,他觉得提及甲午海战的失利那就是背后说人坏话,沈曾植立刻闭口。

  冯煦本来也是开玩笑,听沈曾植有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接过话头,“沈兄,现在你应当看得出,这些年轻人虽然颇具才华,却毕竟是年轻。任由他们干起来,定然会干出很多出格的事。我当时之所以决定出来做些事,其实是严几道求过我,让我出点力。在这些年轻人妄为之时,总得有人出来说他们吧。但现在看来,陈克虽然年轻,有时候办事也完全不靠谱。却是个肯听正言肯走正道之人。沈兄学识更胜于我,何不一起出来做些事?”

  “就人民党对地主士绅的凶狠手段,我实在是不能出来做事。”沈曾植叹道。

  冯煦听了这话也很是无语。人民党对待地主士绅的凶狠,从人民党生存发展的道理上来说,的确讲得通。而且实际执行之后,无数百姓们也的确活过了水灾。然而这却并不是冯煦肯出来办事的原因。沈曾植被称为大儒,世人盛赞其学问出众。冯煦同样被称为江南才子,学问并不比沈曾植差到哪里去。

  他初时不肯出来,因为了解了人民党对地方士绅的残酷打压之后,冯煦认为人民党定然不会长久。地主士绅未必是什么好人,特别是在安徽这个比较贫困的地方,有围子的地主士绅都是地方上的恶霸。冯煦当过凤阳府的官,对围子里头的地主们了解的很。但这些地主恶霸党的组织模式里头,陈克并不拥有这种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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